大概半个时辰后,褚长扶带着揽月,乘着由天马拉的厢车,稳稳地往赢家的方向飞。
路上揽月还不死心,一个劲的跟她讲赢玉的优点,“小姐,三少爷真的比大少爷和二少爷好哎,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总觉得三少爷好像只听小姐的话。”
褚长扶微微一顿。
其实不仅揽月有这种错觉,她也曾经有过。
赢玉的爹娘对不起他,哥哥和妹妹们也没少欺负他,甚至有一次拿他当取乐的玩意,让他进斗兽场和野兽博弈。
他在结界内狼虎争斗,外面都是讨论他的声音,杂种,被抱错的,凡人的孩子,野种等等不好的话,带头的就是赢家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和赢家怎么可能有感情。从前他弱小,没有势力,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逆天体质被查出来,一跃成为好几个大能者的徒弟,极受玄天宗看中,在修炼了宗门给的功法后,修为一日千里,很快觉醒了体内古老的血脉,得了姜氏一脉的传承。
赢伯伯是草根出身,往上翻三代天赋都不怎么样,只有他一个例外,是新起之秀。
但是赢伯母不是,她是姜家的千金小姐,姜家和褚家一样,都曾屹立万年不倒。
现下没落,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能觉醒血脉得传承的人,赢玉是唯一一个。
也即是说,他绝对是亲生的。
前面之所以查不出灵根,不是太差,是太好了,赢家现有的检测灵脉的东西跟不上,因此错漏了他,叫他被冤枉了那么多年。
知道真相后赢家极力想补偿,因为他改了很多规矩,比如说逢年过节必须一家子到齐,一起吃个饭、看个戏之类的。
以前没有的,为了和他培养感情特意设立的,赢府得的好东西也拼命的往他那边送,还给他收拾出了最好的院子。
但是赢玉根本不买账,房子不要,依旧住偏院,法衣法器统统丢出去,让他逢年过节去吃饭一家子团聚更是痴心妄想。
从前旁人骂他是野种,他次次听了只要没受伤都会跟人干架,性子烈的如狼。
后来他自己把自己是杂种,野种,被抱错的,要去找凡人父母挂在嘴边,回回戳的去请他的赢伯伯赢伯母肺管子炸裂。
二老知道她和赢玉有点交情后,干脆让她去劝。
她几次拒绝,二老有些不高兴,只好尝试一下,没想到赢玉竟真的肯了,次次一脸不爽,但还是会不情不愿的过去,礼物也勉勉强强收下,肯跟赢伯母赢伯伯做表面功夫,至少明面上看的话,是承认了自己赢家三少爷的身份。
谁都叫不动,只有她可以,看起来她似乎真的是个例外一样,其实不过是矮个子里头稍稍高一点点的那个。
叫他干的都是他不愿意做的事,狼王怎么可能受人拿捏,实则每答应一件,消耗的都是以前的旧情,本来就没多少,那么多年过去,早已消失殆尽。
烂人中一个不那么烂的人。
褚长扶是这么定义自己的。
如果是从前,她还真当自己有些特殊,现下除去那些光环,她清醒了不少。
那时候赢玉年幼,最好骗的时候,身旁又没个能依赖的,她算是唯一一个,占了那么一点优势罢了,做人还是识时务一些,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褚长扶摁了摁鼻梁骨,中肯道:“赢玉确实很好,是我不配。”
先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就算整个衢州男人死光了,她也不敢多想,因为相差太大太大。
如果这世间的天之骄子有级别,和楼层一样,从下到上一百层。
她的天赋大概在六十多层的样子,不算差,但也不算特别好。
赢闵在七十左右,赢明在五十,赢玉在三百层往上,混沌之体究竟能到哪种程度,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还是知晓的,他已经远远超过大众,还甩开不少。
如果他在七八十,就算是九十,她也不至于这么妄自菲薄,三百层往上太高了,如今的开元大陆没有配得上他的,要去南海、北域、西禹等等地方才能找到和他匹敌的。
玄天宗和赢家也许会拿他和别的大陆联姻,生下天赋更高的孩子,他这样的不诞下十个八个后代不会放过他,怎么可能让他和一个六十层的人成亲。
所以褚长扶压根没考虑过他,赢玉也跟以前不一样,他长大了些,开始明辨是非,知道以前就是亲近而已,就像他亲近那个老嬷嬷,不会再闹着说要嫁给她,或者娶她了。
昨天那番话她更是笃定,赢玉可能不仅不喜欢她,还很讨厌她。
用了很多话来污蔑她,那个见不得小孩的人不是她,是他才对。
经常欺负小孩,抢他们的东西,连糖葫芦和拨浪鼓风筝都不放过。
那会儿他已经十三四岁,是大朋友,根本用不上,就是看她不顺眼,连带着针对她喜欢的小孩,她给那些小孩买的东西,都被他或夺或砸祸害掉。
厌恶她的表现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明显,以前的事暂且不提,昨儿是讨厌到了极致了吧,自己不愿意不说,也不让哥哥联姻。
是不想让她进赢家的门吧?
“怎么会呢,”揽月蹙眉看她,“小姐,您是不是觉得他现在飞到太高,咱们褚家落魄,所以玩不到一起去了?”
褚长扶点头。
揽月眉头完全没有松懈的意思,“可是小姐以前和他相差不也很大吗?那会儿您是褚家的大小姐,他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不受待见的脏小子,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就是身份翻了一翻而已,当初小姐都没有嫌弃他,他怎么会嫌弃小姐呢。”
褚长扶摇了摇头,“你不懂。”
她不好说昨天看到和听到的那一幕,想给自己留点尊严。
“别再提他了。”
不可能的事,没必要一二再,再二三的絮叨。
揽月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疲惫和烦躁,想了想,闭了嘴,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到了赢家。
赢家原本在深山里,后来出名后附近多了些寻求庇护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形成了一个以赢家为中心的坊市,褚长扶的马车从天上落地,行过长长街道的时候,不免听到些闲话。
褚家死缠烂打赢家,都这样了还非要拖着赢家。
褚长扶脸皮厚,被人家两个少爷逃婚,还有脸来。
不会想绑上人家三少爷吧,那可是整个开元大陆云尖上的人物,会看上她吗?
真是没脸没皮。
扫把星,全族都死了,就她还活着,依我看就是她克的。
褚长扶理了理衣裳,没有在意那些闲话,褚家落魄后这些讽刺经常出现,每次都难过的话,她还如何生活?
想了想,戴上披风的帽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才下车,提着裙摆领着揽月,刚要进赢家家门,被小厮拦住。
“今日有贵客登门,为了避免打扰贵客,褚小姐,走侧门吧。”
褚长扶一愣。
几个月没有上门,规矩变得这么快吗?
揽月也呆住了,“你们欺负人啊,从小到大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走过侧门?”
这当然不是她们第一次来,自打两家联姻,那么多年都是正门,从未走过侧门。
侧门是给妾和下人、庶出走的。
揽月越想越气,还待再说两句,褚长扶拦住她,“侧门就侧门吧,左右也就这一次了。”
以后也许就没有瓜葛了。
揽月也想到这层,满心怨言不情不愿咽下肚。
褚长扶揉了揉她不服气的小脑袋,带着她从偏僻的侧门入的赢府,几乎前脚踏进去,后脚便听那个引路人跟看侧门的人说话,“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我呸。两个少爷都逃婚了,打死都不愿意娶她,她怎么还能不要脸的过来?”
修仙者五感灵敏,不算远的距离,自然全都尽收耳底,她听到了,揽月也没错过,又想闹,褚长扶喊了她一声,语气比平时微重,隐含警告。
揽月只好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