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铃铛当然不是他的,是六岁那年他从褚长扶那里抢的。
他还记得,从前褚长扶对他很好,给他带红烧肉,陪他练手,教他高阶体术,自从他检测出混沌之体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躲着他,避着他,不怎么跟他说话,也不理他了。
他想找到人问个清楚,无意间瞧见褚长扶在跟赢闵交换定情信物。
赢闵玩笑说定情信物已换,从今往后你不离,我不弃,白头到□□度一生。
他虽不知定情信物是什么?但是‘你不离,我不弃,白头到□□度一生’这几个字听起来可真悦耳啊,恰好是他想要的。
他一时好奇,找人问了之后才知定情为何物,原来是跟一个人情定的意思,信物交换过后双方就会完完全全属于对方,谁都抢不走。
等到完了婚之后俩人更是要一心一意为对方着想,奉对方为第一,男子给女子遮阳,撑起一片天,女子让男子无后顾之忧,相辅相成,强强联手。
他听的欢喜,当即便去攒灵石弄草药缝香包给褚长扶,听说越是用心,效果越好越灵验,对方也会更感动,所以他所有材料和东西都是自己准备的,鸳鸯都是他自己绣的。
有考虑过做剑穗,后来想想赢闵送的也是剑穗,他的要是比赢闵差,褚长扶不戴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还是选了缝香包,足足折腾了小两个月才拿着完好的香囊去找褚长扶。
褚长扶没有收,他强行交换过后,拿着褚长扶剑上的流苏就走。
褚长扶那把魂器上有两个剑穗,一个是赢闵给她的,一个是她自己的,她好像很喜欢自己那串,即便有了新的也没拿下来过。
赢玉取的就是她那个,因为溜的快,那串流苏一直在他这里。
从宗门回来后褚长扶找他要过一次,他不想给,骗她说丢了,实则修炼之余将那串剑穗拆掉,换了绳子和排序重新编,玉上的两只鸟也用禁制抹去,刻成了他的神通大日金乌,重新挂在剑上时,褚长扶没认出来,于是叫他保留至今。
赢玉低头看着那串尚在叮当响的剑穗,还是有些遗憾。
他缝的香囊褚长扶一次也没有戴过,不知道丢在哪个疙瘩窝里,一点踪迹都没有。小的时候不懂,还曾想过闹她,要她挂上,长大后才知俩人身份注定不可能,一个是他大哥的未婚妻,一个是小舅子,在一起有悖人伦。
这些年他其实已经有了想放弃的心思,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大哥居然逃婚。
他想过各种可能,老天爷开眼,拆散他俩,褚长扶眼疾治好,不喜欢他大哥了,唯独没考虑过大哥逃婚。
彼时他正在酒楼喝酒,这事还是从旁人嘴里得知的,那天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剑没出息的颤动,好半天平息不下来。
等他发现不是自己醉酒后的幻觉,这事是真的,吃惊之余狂奔回家,赢家主已经和褚长扶谈好,让他二哥顶上,婚期依旧。
他回来晚了,这事已成定局,赢明的腿都被打断,叫赢家主关在屋子里。
他闹的厉害,说大哥不要的什么都给他,他是收废物的吗?
赢玉听的握紧了剑,有一瞬间全身血液沸腾,想做些冲动的事,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什么都没干。
因为他想到了老嬷嬷,老嬷嬷说她从小就是孤儿,是赢家救了她,收留她还教她修炼,她的一切都是赢家的。
他又想起了褚长扶,假如真的见血,顶着凶残到袭击自己家人的罪名,褚长扶还会看他一眼吗?
她喜欢善良温柔体贴文雅成熟稳重品行端正的人。
听听这些词,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他完美的错过了褚长扶所有喜欢的特征。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享受打架,见血既兴奋,不成熟不稳重品行也不端,修的是杀戮之道,行的是独权之术。
还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想要什么,要靠争靠抢靠虎口里夺食,大了之后师父们告诉他,整个天下都是围着强者转的,只要他足够强,便是星星月亮都能够着,钱财、地位、女人触手可得。
所有人都会给他让位,没人敢争他想要的。
他对星星月亮不感兴趣,只要褚长扶。
他要抢大哥的女人。
因着这个想法,他开始拼命修炼变强,每天风沙里来,血水里去,与那些大了他不知道多少岁的老狐狸们争斗,残尸为伴,凶兽为伍,刀尖上过日子。好些次死里逃生,生死之际唯一支撑他的是褚长扶。
老嬷嬷死了,褚长扶怕是他在世间最后的牵挂。
然而等他修成有果后回来,却发现世间所有东西都能靠抢靠夺,只有人不行。
褚长扶喜欢大哥,她是自愿嫁的,她口中那些特征,其实说的都是大哥。
他若真的抢,坏的是褚长扶的好事,毁的是她的幸福。
他最终还是没动手,俩人临近结婚时只能靠喝酒麻痹自己,岂料意外来的那么突然。
大哥逃婚二哥顶上。
他琢磨着,既然大哥不愿意可以逃婚,那二哥呢?
他也不想,自然也可以。
赢玉难得按耐下.体内天生的凶性,像狼捕猎一样,能潜伏几个月,他也耐耐心心地哄了赢明两个月。
赢明那天晚上被赢母开导,突然就接受了褚长扶,变得没那么好搞定,他花了不少功夫才送走他。
赢玉指尖微动,抚着那一串流苏。
以前注意力都在褚长扶身上,没留意到赢家这边,现下想来,其实大哥逃婚早有预兆。
他还能忆起一些。
一年前赢家来了个表小姐,据说小时候女扮男装,和赢闵做了一段时间的兄弟,俩人经常勾肩搭背,哥俩好一样,当着褚长扶的面。
偶尔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拿下,欲盖弥彰一样说把赢闵当哥们,习惯了。
褚长扶也不能说什么,笑笑了事。
他还记得褚长扶有一块戴了许久的玉,是赢闵送她的,后来他在表小姐的脖子上也发现了。
他试图接近表小姐调查怎么回事,表小姐毫不遮掩地告诉了他,说是小时候赢闵给的,上面有一块裂,褚长扶不喜欢,所以便宜她了。
其实那块裂根本不影响,不仅如此,她那块比褚长扶的还要高阶好用,是能让人静心凝神的东西,褚家做的是拍卖行的生意,眼光贼好,不可能看错,要差的不要好的。
分明是赢闵故意的,将差的给褚长扶,借口另一个有口子,然后把好的给了表小姐。
褚长扶可能也猜到了,从那以后再没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