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商会以为他是褚家后辈,抱着惜才的想法,至今对褚家都很尊重,很多见过他的老一辈也是差不多想法,所以褚家其实不算很艰难,还有些大的老客愿意合作,虽不如从前,勉强也能活下来。
她不贪心,差不多就行,能保住褚家的招牌,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这里头大半的功劳都是赢玉的,别人误会也就罢了,他也不解释,全当自己是褚家后辈,给褚家撑场子,有知道内情的想说出来,反倒被他制止,就这么从头叫人喊错到尾。
本来就年轻,拢共来世上不过十几年,去玄天宗修行又占了不少年头,平时也不爱抛头露面,见过他的人很少,人家问怎么不知道他,他就说去别处修行了,刻意叫人家认错。
有这些事打底,褚长扶其实并不讨厌他,不仅如此,还很感激,这也是为什么揽月老是让她报复,她没答应的原因。
没那个必要,人家不欠她的,早些年的那点恩情,他还的明明白白。
后来她收拾家业时按照规矩分他一部分,他也没要,那些铺子和矿脉,至今还在她手里,赢玉是无偿帮忙。
而且意义不一样,那段时间是她最难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发难,反而帮前帮后。
多少老人指挥他干这干那,一向没耐性的人老老实实听话,让怎样就怎样,叫他给往来的前辈们行礼,有些修为还不如他,他也一勾到底,没有半点不满。
要知道在修仙界,辈分不是按照大小,是按修为高低排列,只要修为高,再年轻人家也要喊他一声前辈,反了过来他也没说什么。
可能也是不懂吧,反正全程没有发作,一直忍到现在,褚家的事办好他才来找麻烦,褚长扶已经很欣慰了。
她坐过去一点,依着窗口盯着那一抹艳丽看。
周围都是几岁的小朋友,再不济也是爱吃糖的小姑娘,只有他一个大男孩,高挑消瘦的身形在小孩小姑娘堆里过于显眼,再加上那醒目的色泽,就像雪中的一盏红灯笼,很容易叫人注意到他。
是不是太爱吃冰糖葫芦了,小时候能一口气啃掉好几串,后来抢其他小朋友的,现在逃跑之前还不忘买一点。
怕别处没有?
他今天运气不太好,本来都已经轮到他,前面忽而多了个插队的。
赢玉眉心皱了皱,身子也绷紧了几分,有想动手的意思。
本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人,小时候跟谁都能打得起来,即便有她帮忙,身上也三天两头带伤,几乎没消停过。
刺头根本不怕打架,反而有些享受,就爱那种刀尖上过日子的刺激感觉,平时是吃饭第一,但是在练体术和剑术面前,吃饭只能靠边站。
他很喜欢钻研能让自己实力变强的东西,与人交手也在其中,以前被她定过规矩,不能主动生事,他还算听话,后来没怎么挑过事,都等对方先来。
不知道这个习惯有没有保留。
不管怎样,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褚长扶人在天上,静静等着他发难。
倒是叫她意外了,裹在大红衣裳下处于少年阶段,略显青涩的身子很快松懈下来,紧紧拧起的眉也散了散,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计较,叫那人在他前面跟小贩说话。
褚长扶扬眉,没有想到,现在脾气这么好了吗?
又或者说,破坏她的婚姻太开心,这点小事毁不了他的好心情?
揽月马车停得很稳,没有要走的意思,褚长扶也不催促,依着窗口继续看。
插队那人财大气粗,告诉卖糖葫芦的,“我全要了,都给我吧。”
他随手丢了块中品灵石,一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颗下品,买那还余下的十几根糖葫芦绰绰有余。
理是这么个理,只不过他本来就是插队,还要叫人家空手而归,他后面那个刚刚还能忍的人,沉默地收了随意的站姿,挺直了背,方才那股子惬意的劲头没有了,现下浑身上下都透着戾气,那个姿态和模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藏在暗处,要给人致命一击。
前头那人还不知道,注意力都在糖葫芦上。
小贩迟疑几息问他,“公子一个人吃得完吗?”
那人不耐烦的白他,“吃一根丢一根不行啊。”
这句话就像火上浇油,哧溜一下叫他后面的人烧了起来,藏在衣摆下的长腿抬起,一脚将人踹去一边。
那人没防备,一头钻进旁边小贩的板车下,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挣扎着爬出来,回身时眉眼中皆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知道我们家小少爷是谁吗?你敢打我?”
赢玉低垂下眼,睥睨看他,少年年纪确实小,不过他自小炼体,个头窜的极快,居高临下看整条街的人都没问题。
性子简单,是个喜欢动手不动嘴的,那只挂在剑头的手按耐不住挪了挪,握在剑柄上。
修仙者耳聪目明,视力极好,褚长扶虽然待的位置不近,还是能将赢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他的手纤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握剑的时候指头微微翘起,露出指腹间淡淡的粉色。
那手略一使劲,宝剑开了锋,露出一截冰冷阴寒的剑身来,没等全部拔.出,那小厮好像收到了一旁马车里的消息,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谁后,脸色大变,连忙求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公子来,求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次吧。”
刚抽出不过一寸来长的剑又缩了回去,赢玉败兴地嘁了一声,似乎为没打上架而失望。
方才那句‘我们小少爷’将他的战意激了出来,一般来讲这样的人身边都会带着强大的家臣,正好能给他练手,结果没打上,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整个瞳子都阴了阴,冷着脸,厌恶地吐出一个字。
“滚。”
那男子没有犹豫,连滚带爬离开。
他倒是走的轻松,赢玉就惨了。
买冰糖葫芦的半路上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众人或善意,或好奇,或恐惧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他身上看去,赢玉最讨厌被人这么关注,烦躁地掏出一块灵石,和那个男子一样横行霸道:“全都要了。”
褚长扶:“……”
只能说不愧是他,一点也没比那个半路插队,一口气都要完的人好到哪里去,恶劣到一块了。
他身后好几人跟他似的,都排队排了好久,知道自己即将买不着表情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好几个年纪小的更是直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赢玉无动于衷,老神在在瞧着小贩打包。
一个小小的孩童为了吃食,小心翼翼拉了拉他垂下的袖摆,他感觉到,勉强给了个眼神看过去,差点没把孩子吓晕,一旁的小姑娘发现了他俩之间的微妙,连忙将小孩抱起来,护在怀里,防备地望着他。
那小孩和四五岁时的他差不多大,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给他们一人留一串,剩下的我全都要了。”
他身后那些人,包括小贩在内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几百米远的天空上,褚长扶也有些宽慰。
也没有很坏。
她用卷起的账本敲了敲窗棂,示意揽月,“走吧。”
揽月了解,刚准备架马,下面的人不知道是听到了动静,还是如何,忽而准确无误地朝这边瞅来。
赢玉不喜被人盯着,起先望过去的目光狠厉冷锐,隐含警告,瞧清是谁后整个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