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然脑子里轰然一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黎书已经上车走了。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陆黎书露出那样的表情,也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直到陆母在他生日那天,抱着“全家福”当着陆黎书的面儿跳下楼,死在了他面前。
陆黎书将自己关在家里一个多星期,谁来都不见,从那以后陆黎书就没有再过过生日,也变得越来越像陆臻。
他是在惩罚自己,在一天天的消磨属于陆黎书的灵魂,重新装入一个陆臻的灵魂,再次重生。
他在满足陆母的愿望,杀死陆黎书,换陆臻活过来。
许青霭心脏几乎拧在一起,眼睛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安然的转述很平淡,更多的是无奈。
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那样强大的陆黎书会露出迷惘的眼神,会在什么样绝望的情况下反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还是S的时候给他讲的那个故事,说自己死了,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陆黎书就是陆黎书,不是陆臻,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他很好,足够完美,能全凭教授课堂录制的视频就考满分荣誉毕业,能扶起陆氏,能做好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他是陆黎书。
千年万岁,银河星系,唯一的陆黎书。
许青霭心疼的呼吸不过来,抬手抹了下眼睛,结果水痕越抹越多,很失态的跟陆安然道歉:“对不起。”
陆安然看着他的眼泪有些愕然,心却一软。
小朋友只是听听就掉眼泪,乖的让人爱不释手,难怪陆黎书这样疼他。
这些年陆黎书变得越来越冷淡,像是一个空有躯壳的机器人,直到许青霭出现,那个属于陆黎书的灵魂仿佛悄然苏醒。
也许不是他在掌控许青霭,是他在给自己浓烈炽热的爱意找一个栖息地。
也许,他才是那个被掌控的人。
陆安然说:“小青霭,我比你要了解陆黎书是什么样的人,这些话他可能永远不会和你说,他会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或者不希望你为他难过,但我想你有权知晓。说实话,我很谢谢你的出现,拯救了他,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许青霭忍回眼里的湿痕,很轻声纠正她:“姑姑,不是这样的。”
陆安然一怔:“嗯?”
许青霭迟疑了一会,“其实是我很幸运遇见了陆先生。”
陆安然有些疑惑。
许青霭抿了抿唇,决定把那些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重新扒开给陆安然看。
“我活的很糟糕,糊糊涂涂不太会照顾自己,觉得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不要紧,就算明天死掉了也没关系。相比较而言,我更需要陆先生,是他在拯救我,在教我怎么活下去。”
陆安然一怔,这是陆黎书么?
她蓦地想起陆黎书那个癖好,略有些蹙眉,一般来说家庭不幸福的小朋友很容易被骗,陆黎书该不是这么把他骗到手的吧?
“小青霭,姑姑问你。”陆安然有些难以启齿,“他是不是很会管你,还会罚你教训你,就是……管教?是这么说的吧?”
许青霭耳朵猝然一红,怎、怎么连她也知道!
陆安然说:“你别慌,不是他说的,是有一阵子有这样的传言,所以你告诉姑姑,他是不是欺负你?”
许青霭抿唇有些羞赧,但想了想还是很坦诚的说:“嗯,他会管教我。”
陆安然眼前一黑,果然。
这造孽玩意。
许青霭见她有起身揍人的架势,忙说:“姑姑,我是心甘情愿的。”
陆安然“嗯?”一声回头,又坐下来。
许青霭含着点害羞,小声说:“我喜欢被他管教,就是……我身体不太好,有时候还会用疼来麻痹自己,他会管教我不许伤害自己,要求我按时吃饭监督我锻炼身体,我不知道您怎么看待这种关系。”
许青霭忽然想到陆黎书说的“变态”两个字,莫名不想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想了想,“可能会觉得很不正常,但是在我看来和普通的爱情没有什么不同,他喜欢管教我,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同样的我喜欢被他管教,这也能给我带来安全感,我们互相满足互相成就。”
陆安然头一次听这种说法,虽然还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关系,但仍觉得动容。
这两个人都很像深渊,又像是把对方从深渊里拽出来的那只手、那束光。
经年等待,猝然降临。
他和陆黎书像一把独一无二的锁与钥匙,只有对方能够开启。
彼此唯一,缺一不可。
陆安然放了心,看着许青霭的眼睛说:“其实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很些担忧他只是想要掌控你满足私欲,而你还小,在那样的强迫或者利诱下没有办法分辨或者沦陷是很容易的。陆黎书从小到大没尝过多少爱,这些年的行事作风越发绝情冷漠,完全的掠夺,我怕他不会爱人。”
许青霭摇摇头否定了她的话,“不是,陆先生很会爱人,他在掌控与爱情这件事上比任何人都要慎重,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好笑,您能不能不笑我?”
陆安然笑意温柔,轻点了点头:“你说。”
许青霭抿了抿唇,似乎在心里想措辞,“他会带我去海上放烟花,会在出差回来送我玫瑰,也会带我去逛街吃乱七八糟的小吃,这些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对吧?”
陆安然点头:“确实。”
许青霭嘴角微微浮起一点笑意来,很甜很乖的复述陆黎书曾说过的话。
“三十三岁的陆黎书不需要,但是二十岁的许青霭会喜欢。”
陆安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黎书,顿时有些惊讶。
她现在明白了,陆黎书脱掉那些高定换上廉价西装的意义。
陆黎书尝尽苦难的这些年终于得见曙光,得以拥有这么乖的小朋友。
“小青霭。”陆安然伸手往他身后指了指,玩笑道:“爸爸回来了。”
许青霭一怔,回头看到了站在餐厅门口的陆黎书,西装革履清冷挺拔,一只手拎着纸袋另一只手抬起来看表。
连光也偏爱,将他笼出一层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虚影。
许青霭下意识起身,又想起陆安然还在身边,又回过头。
陆安然看他面红耳赤,想去找陆黎书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说:“去吧。”
许青霭起初还矜持的走着,越是靠近他越是迫不及待,到最后几乎是跑过去扑在他怀里。
陆黎书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本能接住他,“又跑,是不是想挨打。”
许青霭埋头在他颈窝里,刚收好的情绪又要决堤,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衬衫领口。
“怎么了?”陆黎书看着他身后走来的陆安然,用眼神询问她。
陆安然从他手里拿过咖啡,淡淡道:“我可没欺负他,不信你自个儿问问,对不对小宝贝?”
许青霭从陆黎书怀里出来,抹了抹眼尾略有些不好意思:“没、姑姑没有为难我,我们就聊了会天。”
陆黎书抬手帮他擦去睫毛上的湿痕,“那这是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还是被风吹的?”
许青霭到嘴边的台词被他先说了,顿时卡住。
总不能在这儿跟他说刚听姑姑说的事,太心疼他了,所以见到他没忍住。
他想了想,反正姑姑确定不讨厌他,四周也没有其他人,索性兵行险招糊弄一下。
许青霭欺近陆黎书的耳边,低声说:“我想你了……Da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