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他沉痛地说。
两个符修对视一眼,也挺为自己的十个灵石悲哀的。
几人随连家的人上马。宁明昧拒绝了齐免成的共乘邀请,独自趴到一匹马上去了。
齐免成于是嘱咐中年男人:“我们走慢一点。”
他表情关怀,手心却在张合。
方才宁明昧靠在他的身上,因身体虚弱,没有一点挣扎,就像一只打盹时的猫一样。
这给了他“宁明昧毫不设防”的一刻错觉。而且,宁明昧没有靠在那两个符修身上。
齐免成上马,在握住缰绳前,合上了手心。
那温暖柔软的体温,此刻仍然在掌中烧着。
……
“师尊!”
“您总算到了!”
连城比烨城大许多,也要繁华许多。一行人一路走来,早就吸引了全城人的视线。估计第二天,街头巷尾就都是他们的新闻了。
或者可以这样说,连家本就是刻意的——他们要让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两名化神期的清极宗修士莅临了连家。
尽管如此,在看见连家门口前来迎接的弟子们后,宁明昧因晕驴而苍白的脸色,也终于好了不少。
出来迎接他们的不止有宁明昧的弟子们,还有齐免成的弟子们。
齐免成这一趟只带了两个弟子——这倒是让宁明昧有点意外。
到目前为止,他并不完全清楚齐免成来连家一趟的意图。不过齐免成身为清极宗的掌门,出来一趟却如此轻装简行。想来他为的,一定是某种私事。
前来迎接的不止连家人,还有几个金丹修士,想来是连家请到家学来教导族中弟子的仙师。
身为一名有编制的清极宗教授,宁明昧只看了一眼这几个做教培的临时工一眼,并不回应。
私人教培,早晚会完蛋的。
连家家主则是个精神十足的中年人,一见齐免成,就同他嘘寒问暖,非常没有界限感,活像齐免成是他失散多年亲孙子。
“我与师弟舟车劳顿一路,如今都累了。若有什么事,等晚宴时再说吧。”齐免成温文说着,很有君子风度。
连家家主闻言道:“是。今晚可得为你们好好接风洗尘才是。我听说这一路上你们遭遇了不少事情,若是有连家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连家主说笑了。”
齐免成只一笑,并不作答。可那“连家主”的称呼,明显把他与这家人之间的关系分得很开。
宁明昧还是有点想吐。他看着连家这乌泱泱一大堆人,和那几个因为察觉到齐免成的疏离之意而流露不满的族老,觉得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连家侍奉确实尽心,专门为他们开辟了一片别苑居住。
连家不愧是祖上阔过的大家族。就连烨地王府里都比不上这片别苑的气派,用来接待贵妃都使得。
带路的连家仆从却没有王府的侍从有眼色。把人带到地方了,自己却不主动下去。还非得十一过来说了几句,他才离开。
“这连家的人可真有点盛气凌人。”十一抱怨道。
能让十一都开口抱怨,可见连家这几天没少作妖。
“毕竟是连城的皇帝。”宁明昧恹恹地说。
他靠回榻上,胃部依旧翻江倒海。见几个弟子要开口询问,宁明昧先发制人。
“说说这几天的情况。”
十一于是作为代表,进行了这场临时汇报。
宁明昧和魔修打得山崩地摇,十个弟子在桂若雪的指挥下一起躲避。在遇见齐免成的两个弟子,向着连城方向跑路之前,他们甚至还检查了一下烨城里的情况。
原因主要是“气不过”。
说好的只是来除个鬼的功夫,怎么最后冒出两个强劲魔修来?你们烨地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光在谎报军情了。
要回去质问的主意是玉庭峰那两个弟子提出来的。桂若雪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他们去了。
宁明昧问:“情况如何?”
十一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秦副城主死了。不是因天灾而死的。”
是服毒自尽的。
宁明昧:“服毒自尽?”
秦副城主那种人,会服毒自尽?这有点怪了吧。
十一说:“是。我们见到他时,他已经死了。后来,我们又遇见那个师爷,他受了重伤,将要死了。于是我们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
宁明昧:“他说了什么?”
十一:“他说,‘果然是魔修造成的’。我们说往事,说华胥梦引,可他最终只承认这句话。他说,药方是魔修带来的,矿山是因为封印了魔修才带来畸变的。他还是认为,他们一点错都没有。”
人类最难做到的,是不带立场地审视自己因愚蠢犯下的错误。为此,他们总爱创造假想敌,将自己的愚蠢归咎到与自己不处于同一立场的敌人身上。
十一:“然后……我们还带了几个人走。”
一个是宁明昧吩咐的巫云,另一个则是山洞里的机械师胡杨。
胡杨因咒法的事受了重伤,与他打过交道的贺铮看他可怜,说服其他弟子把他也一起带走了。
宁明昧当日战得太急,根本没时间安排胡杨的事。如今胡杨被带走,倒是意外之喜。
“他如今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不过还好,已经可以起身了……”十一有点欲言又止,“就是……”
宁明昧点点头。他转动手中的茶杯盖,视线漂移。
最终,他问出了那个问题:“那小孩怎么样了。”
十一说:“重伤。师尊,都是我的错。阿月一开始就和我说他觉得外面的人不对劲。那时我就早该去看看的。”
他皱着眉,像是已经完全被愧疚淹没。他身后的几个弟子也露出了相似的神情。
如今意外的倒是宁明昧了:“他提醒你们会有危险发生?”
十一说:“是。”
提醒这几个弟子会有危险发生这件事倒还算正常。可明知有危险,还跑去山洞里探查打斗这件事,就不太符合连城月阴阴的性格了。
宁明昧让几个弟子下去,又把桂若雪叫进来。
桂若雪披着一头漆黑长发,看他的眼神阴阴的。
显然,这几天的女装带孩子生涯,让他的心情又差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不过在看见宁明昧的现状后,他皱了皱眉头:“你搞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谁干的?”
宁明昧:“你关心我,我倒是挺欣慰的。”
桂若雪:“啧……!我只是想知道谁这么厉害,竟然能把你打成重伤。”
“将铎。”宁明昧吐出这两个字,也不管桂若雪知不知道这个人,“阿月怎么样了。”
桂若雪:“不怎么样。能活下来算他命大。这孩子的体质还挺特殊的。”
“是么?”宁明昧说,“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