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随意。
王衣容便吩咐跟着她的一个女郎:“你自己在左近转转,别瞎跑。”
对方没言语,只福了福身便转身走了。
桐桐这才看她身后的女郎君,原以为是她的婢女,可听这语气,竟不是的!比起王衣容不知道深浅,这个姑娘不硬往不合适的圈子里挤,反倒是更有分寸些。
许是见桐桐注意到了,王衣容才道:“那是我表妹,原是我姑妈成亲不到一年便没了,隔了几年,我姑父又续弦了一房,结果我这表妹三岁上,她那亲娘也过世了。五年前吧,我这表妹还不及十岁,我那姑父又战死了。他们家没甚亲眷,竟是除了我们家再没有别的亲人了。这便接来跟我一处养着,有我的必有她的。”
桐桐就道:“他父亲乃是战死的,战死之后遗孤不是有安置吗?谁家接去抚养,一年按二十两银子给的。但就是一点,接去只是抚养,不得做主人家婚嫁。若是不想养了,随时可送回去。西北有育幼堂,可对?”
王衣容忙道:“郡主说的是!不过是祖母怜惜,接来确有好好抚养的。”
桐桐这才没再言语,转脸跟五公主分享菊花糕去了,“你尝尝,跟宫里的味道比如何?”
五公主拿了一个小口的吃着,又拉四公主,“四姐,你找不找左小八?”
四公主左右看看,“左小八来了吗?”
五公主指了指不远处的左家女郎,“左小八必是来了。”
四公主果然跑了,“我找他去,你们自己玩。”
五公主这才跟桐桐低声嘀咕,“你说我上哪找驸马去?”
“皇伯父又没说你必须嫁,干嘛着急。瞧见喜欢的了,那你就嫁。若是一直没喜欢的,难道谁还逼迫你不成?”
也对!
正在这里说话呢,主人家发话了,言说这院子里藏了几件宝物,有先秦时期古琴一把,有一件价值不菲的珍珠衫,有前朝名家玉笛一根,有汉时飞燕用的铜镜一面……各种珍宝有八件之多。
谁找出来归谁所有,叫众人只管去找。
这是见郎君女郎们不好意思接触才想出来的法子。这园子占地极大,有各种花木亭台隔开,人撒进去,密度肯定不会高的。
桐桐不想耽搁其他人,自己不走,人家也不好意思走。她干脆抽了赵德丰的笔,“赶紧的,找找去,许是就找到……有缘人了呢!回来再画不迟!”
说着就推三公主,“赶紧去!我也要去找古琴……四郎一直想找古琴。”
五公主便笑:“好不害臊!”
赶紧的!再不找,宫里的皇后该着急了。
果然,等桐桐再回身去找四爷的时候,其他人南北东西的散开了。
可等找到四爷的时候,四爷正跟一个二十冒头的青年在下棋,桐桐凑过去一瞧,咦!水平不差呀!
桐桐低声跟四爷说,“我给你找古琴去!”
嗯!去吧,“转转就回来。”
好!
不过这琴不是个小物件,能放在哪里呢?首先不能是危险的地方,谁要是出了事,主人家赔不起。其次,不是太显眼,但也不会太隐蔽,地方得足够大,琴放进去不打眼。
因此一出来她就问院子里的婢女:“园子里哪里地方足够大,摆设也比较多……”
这婢女朝不远处指了指,“陶然居,那里地方大,侯爷又爱放置一些奇石根雕……”
那就是那里了!
那个地方瞧着有些偏,因为一看那边就是种植了庄稼的田地,秋里了,无景致可赏,便少有人过去。
桐桐带着青芽干脆往那边走,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这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个特别大的亭子,四面都敞开着。
里面果然摆放了各种的石头和树根,瞧着杂乱无章。
桐桐正转悠的找着呢,就听见咦的一声,然后厅子的另一边闪出个姑娘来,显然是先到了一步。
打眼一看,不就是跟着王衣容的女郎吗?
对方也愣了一下,忙过来见礼:“郡主。”
“请起。”桐桐顺势坐在一块石头上,问她,“听说你从西北来。”
“是!跟亲戚从西北到京城。”这姑娘低垂着头,回了一句。
“那就一起找吧!别急着走,你要走了,多没意思呀。”
是!
两人各占一片,各找各的。
桐桐的手从一个树根洞里摸出一个小匣子,就听那边也‘咦’了一声。桐桐没顾得上看自己的先看过去,却见这姑娘将一节木头揭开了,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把琴来。
桐桐都不由的笑,“藏的好生巧妙,竟是将那么大的木头里面掏空了。”
这姑娘一脸的笑意,然后看了一眼同样欢喜的郡主,抱着琴过去,福了福身,低声道:“郡主,您是林家人……在我心里郡主便不是旁人。这把琴价值不菲,我想求公主帮我收着,也可帮我转手卖了,银钱可否请郡主代为收着……”
明白!这东西带回去就跟她没关系了。
桐桐看了青芽一眼,青芽便接了琴,桐桐这才问说:“我总得知道是替谁保管东西吧?”
“小女姓郑,乳名元娘,小字靖英。”
桐桐问说,“你父并非这是武将?”给女儿家取名这么讲究的,绝对不是等闲门第。
“唐时,家中曾获罪,被贬西北。”
原来如此,“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女已然过了十五了,王家无权决定我的婚事。过了年,我会再回西北的!在西北,像是我这样的遗孤,无论男女,都能找到一份差事的。”
这样啊?也好!
“在京城中,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去伯府找我。不管我在家不在家,都会有人管你的。家里连看门的都是西北来的,你不用客气。”
是!
郑元娘还问说:“郡主找到的是什么?”
桐桐将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金戒指,主家好似是说有一个戒指。她还想着怎么不得是个宝石戒指呀,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小玩意。她便将戒指拿出来往自己手上套了一下,不行,戒指大了一圈。她又往青芽的手上套了一下,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只是往郑元娘的手上一套,嗳,刚刚好!
她的手型长的极好看,其实人长的也很周正。
桐桐就说,“合该都是你的!你戴吧。”
这东西确实不贵重,郑元娘想着郡主是想表达对她这种遗孤的亲近,那便收着吧。
正说着话,就有婢女急匆匆的找过来,是三公主身边的人。
桐桐皱眉,“怎么了?”
这婢女附到桐桐耳边,低声道:“郡主,四公主将德丰郡主给打了……现在还不肯撒手,再闹下去传出去就坏事了。”
在哪呢?
“海棠林里。”
走!
桐桐都走了,又站住回头说青芽,“你陪着郑家女郎去正堂,叫承恩侯夫人瞧瞧,咱们找到的可是宝物。别把人家府里的东西给带出去了。就说……我还要在园子里转转,没甚事!”
是!
海棠林的亭子外面,是跟着主子的婢子在守着。可见,闹也是在里面闹的。
桐桐进去的时候,四公主骑在赵德丰的身上,手里拿着簪子就放在赵德丰的眼睛边上。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谁敢动一下,她就戳瞎了赵德丰的眼睛。
三公主和五公主急的团团转,可就是压不住这个泼皮!
“怎么了?”桐桐过去,说四公主,“刚才还好好的,怎生突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四公主指着赵德丰,“你问赵德丰干什么了。”
干什么?
“她勾搭左小八!”四公主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林三,不是我今儿要把人丢在外面,是她赵德丰想把人丢在外面。”
林雨桐看着一脸羞愤的赵德丰,说四公主,“起来吧!她不傻,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她不会做的!你怕是被人给利用了。”
利用了?
林雨桐收了她手里的簪子,拉她起身:“你这个脾气呀,怎么这么急呀!”说着,又拉赵德丰,“没事吧!小四就是这脾气,你也不是今儿才知道。”
赵德丰铁青着脸看四公主,“我约了冒国公的孙子在亭子里相见。”
冒国公当年受了重伤,坚持到开国,而后病逝了。他的儿子后来跟随圣人平乱,受伤失了一条胳膊,而今是荣养着的。尊荣和身份样样不缺。
膝下有一独子叫冒度,今年二十了,因着守母丧也一直没娶亲。
显然,赵德丰是想选冒度的,但是冒度忌讳赵家这个出身,不想娶。这小子也是胆大包天了,或者说,是对赵德丰想拖累他的事甚为恼火,偏又不敢把赵德丰怎么样,便找了左小八来顶缸。
拉左小八下水,叫四公主误会,借四公主的手来反击赵德丰。
这件事叫赵德丰焉能不羞恼。
那边四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想到两点:其一,左小八不知道被利用了,他真的是很随便的就入坑了,这说明左小八太单纯,并不适合做驸马;其二,左小八知道被人利用了,但还是入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左小八想表现的愚蠢点,因为他也不想做驸马。
说到底,不都是被人家给拒绝了吗?
攀附上来的不想要,不攀附的人家又不想做驸马。
感觉嫁人好难。
四公主将厅子的门拉开,羞恼的很了!跟主人压根就没打招呼,直接就走了。
赵德丰连剩下的半副画也不画了,“我先回了。”谁不是天之骄女?轮的上你们嫌弃?
桐桐看三公主和五公主,“咱们呢?”
回吧!回吧!感觉顿时都意兴阑珊了。
五公主叹气:“看父皇和母后怎么说吧。我不挑了,叫指婚吧,指了谁就谁吧。”说着都有些恼,“这个冒度胆大包天。”说着,就拉着桐桐,“你跟我进宫,得好好的告冒国公一状。”
高高兴兴的去赴宴去了,然后半天功夫宴席都没吃,早早跑回来了。
皇后把萧贵妃和高贵妃都叫来,还叫人专门请了圣人回来:赶紧的,回来吧!小四差点把宫殿给拆了。
萧贵妃气的脸都白了,“怎生都如此不知好歹?”
文昭帝呵斥她:“你住嘴!”
萧贵妃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女郎君的脸面多要紧的,怎可如此混不吝?”
文昭帝看她,她愤愤的一跺脚,到底不敢言语了。
都不说话了,文昭帝才看噘着嘴怄气的小四,然后看头发都凌乱了的赵德丰,“说!怎么了?”
赵德丰的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舅舅,我看上冒度了。”
冒度?文昭帝看皇后,“就是冒家那个惹是生非的?”
嗯!
文昭帝问她:“冒度不乐意?”
“他不乐意就不乐意,何苦把左小八推出来。”
出息!文昭帝点着这一个两个的,“那人家不乐意,你们叫朕怎么办?”
五公主就说,“就该申斥!”
文昭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混账!”
这么一下,都给吓了一跳,一个个都给跪下了。萧贵妃也不敢哭,高贵妃也不敢看笑话了,都赶紧站了起来。
皇后这才道:“你们只想着你们看上人家了,可你们可有想过,人家是否能跟你们情投意合。你们是爹娘生养的,人家不是爹娘生养的?你们生在皇家,就能枉顾别人的想法?这是什么混账道理?”
她就问赵德丰,“你自来没跟冒度接触过,你是看上冒度这个人了,还是只看上冒国公府的条件了?找另一半,当然得看出身,得看条件,但不能只看出身,只看条件。你看上了国公府的条件,那冒度七尺男儿,他作何感想?”
桐桐心里叹气,问题不就是出在这里了吗?冒度不娶你,他是功勋之后,又人丁单薄,皇上也不会忌讳他家。那他就是颇得恩宠的后辈,可是说是受尽偏宠的后辈,受重用的日子在后头呢。
可娶了赵德丰,他不仅没得到更多的,反而要失去许多的优势,他只要不蠢,就不会乐意。
你看上他了,你约他,他怎么会入套?
他要是看上你的人了,为了你甘愿冒一些风险,愿意承担一些失去,那得是他的选择。
你非强压着牛头摁在水里,他当然会反抗。
回头去问,那小子也不怕,一句早有心上人了,其实就能推脱。
今儿,还是你赵德丰这事办的不对!
文昭帝指着小四和小五,“没顺眼的,不是非是觉得想嫁,那就别嫁。叫你们出去瞧瞧是否有合眼缘的,你们把事给办的。”他急的不住的拍桌子,“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连怎么……怎么跟人家小郎君相处都不会!”然后就指着桐桐,手指点啊点的,“你们好歹跟桐桐学学呀!你们看看人家……人家怎么跟四郎相处的?”
四公主和五公主对着桐桐开始死亡凝视。
文昭帝更生气了,“怎么?朕说的不对?说你们你们还不服气!”然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人家桐桐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跟四郎……这个……那个的……你们没看见呀?那话怎么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桐桐:“……”理是这么个理,但话不好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