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74)
金司炮都能被自家这老子给气死,喝点酒,别人一撺掇,就不知道姓啥叫啥了。
金中州蹲在炉子边上,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本来就分开了,这离没离的,不都一样。你媳妇那边成分就不好,老四再弄那么一下子……咱在这大队咋弄么?老二的婚事本来就难,给说个带孩子的寡妇就算了,还是个带着娃的。你说这弄的叫啥事么?”
金司炮扭脸就走,“我看你以后有啥脸拿老四的养老钱。”
金中州一个人蹲在炉子边上,心里也不是不后悔。这不是喝醉了吗?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又掰不开面子说是不离,事实上就是跟离了一样嘛。
已经离了,这还说啥。他不是后悔离婚的事,他是后悔确实不该骂老四。
这事做的很不地道。
正恼着呢,有人在外面喊:“金六哥,在家没有。”
“在呢!”金中州赶紧应了一声,“在呢!”他搓了一把脸,就往外走。一看竟是陈德朝。
陈德朝这可是大队上有名的能人,他就住在老四的东邻,有个儿子叫陈安。
金中州笑的满脸的褶子,“兄弟,你咋来了?有啥事么?叫人喊一声就行。”
“跟你借点东西……”陈德朝说着就往里面走,金中州跟着进去,让客人坐。又赶紧拿茶叶,“来来来!尝一尝我这茶,这是老四……”
正想炫耀呢,突然想起这么说不合适,又赶紧拦住了话头。
陈德朝扫了一眼,就笑了一声,“我的老哥呀,要说儿子,那当然还是亲生的好!你不跟亲儿子绑到一块,老念老四的好。哎哟!老哥呀,你这个心也太实诚了。”
“老四对我孝顺着呢,是我喝了点酒,胡说八道呢。”
“孝顺?就老四在外面的关系,那啥东西弄不来。我在邻家住着呢,侧门出去就是老四家,人家过的啥日子我不知道?今年是犯错了,也不敢吃肉了。早之前,那你是不知道,隔三差五的,那炖肉的味儿就往我家飘。可说实话,看起来啥好吃的都没忘了你,可其实呢?你吃的是啥好吃的?那都是人家吃剩下的,或是不爱吃的。你还当人家尊着你呢?说句难听话,家里养个狗呀养个猪呀,也就是这个待遇了。跟泔水桶一样,不爱吃啥,啥就往里面倒。”
金中州面红耳赤,“话不能这么说的,老四不会……”
“我的哥呀,我是不忍心说出来叫你伤心。”陈德朝一副你怎么那么不听人劝的样子,指着茶叶低声道:“就说这个吧?你当这是花高价买回来的,可其实呢?这是桐自己晒的。用啥晒的,你知道不?蒲公英。咱就说,这东西喂猪猪都不吃,那后沟里野生的一长一大片,根老深了,一年一年的,弄都弄不干净。弄这比打猪草都快,弄回去一淘洗,晒干就给你送来了。哄你说是茶叶,你也信那是茶叶。”
金中州不可思议的看向茶壶:“这是婆婆丁。”
那你以为呢?
金中州脸红的就像是被谁扇了几个巴掌,只觉得脸都丢尽了。之前请了多少人来喝他的好茶,结果呢?
“大家其实都知道,只是没好意思当着你的面说。”
金中州转身就走,“我找他老四去。”
陈德朝赶紧给拉住了,“我的老哥呀,也是我多嘴,咋跟你说这个呢?看把你给气的。”
“不是!幸亏你跟我说了这个。”
陈德朝低声安抚,“你这么一闹,啥也得不着。老哥呀,说到底,还得是亲生的好。你身边就剩下老二了,你得为老二考虑呀!老四要真有心,他随便补贴点,老二能娶不到个好媳妇?”
那你的意思呢?
“这事要叫我做呀,我就干脆弄个彻底,要断就断干净。”陈德朝就说,“你养了老四十六年……”
也没十六年,反正十四五年是有的。
“现在一个月给你五块,一年是六十块。按照十五年算,这是整整九百块钱呢!”陈德朝说着,就又道,“还有炎炎,炎炎这个娃子花销肯定没有老四大。老四念书不干活,炎炎是干活了的。炎炎一个月三块,一年是三十六块。这十五年就是五百四。这四十不要了,给个整五百,不算是过分吧。这加起来是多少钱?一千四百呀!你拿两百出来给老二娶媳妇,剩下的一千二存到银行里,光是利息,你一个月就能拿三块钱。你说你一个人,有粮食有啥的,三块钱不够你花呀?一千二放在银行还是你的,利息月月取出来家用。有这一千二,你哪个儿子不想着孝顺你?这才是老来的保障。”
这一笔账算的,金中州心里火热。
一千二百块,这得是多少钱呀!人老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金中州还是摇头:“这个……老四也没这么多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