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小年在一月的倒数第二日。
桐城这头过小年的习俗是扫尘、剪发和吃糖汤圆,江瑟一大早便被江冶的电话吵醒。
“二姐,我马上到家了,我过去找你吧?给你带了一盒粘糕,你正好能拿来做早餐。”
江瑟腰窝里还桎梏着一根手臂,正要起来,那人却不放她,手往上掌在她左肩,将她继续按在怀里,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一道几不可闻的笑声随之响起。
江瑟:“……”
“我刚醒,你在家里等我吧,粘糕等我接上大姐,再回来一块儿吃。”她声音带点儿哑,昨晚折腾出来的。
江冶一听她这声音,立即拧眉道:“你感冒了?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头顶又是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声。
江瑟将手机往下挪了挪,“我没感冒,小冶,我要起床洗漱,先挂了。”
她三言两语敷衍过去,挂了电话,便扭过身,掀眸着陆怀砚。
陆怀砚浅浅笑一声:“声音听着的确有些奇怪。”
“……”
江瑟不想理他,瞥他一眼便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漱。
“我不在你这吃早餐,我等会得去机场接人。”
“接你姐姐?”
“嗯。”江瑟往电动牙刷里挤牙膏,从镜子里着跟进来的男人,说,“韩姨今年是在这里过年?”
陆怀砚倚着门框她,说:“不是,她回韩家过春节,我后天陪她回北城,大概年后才会回来。”
每年过春都是最忙碌的时候。
各类宴席从年尾排到年头,从除夕到元宵,几乎天天都要出去应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到半夜不能散,可谓是夜夜笙歌。
江瑟含糊地“嗯”了声。
非常庆幸自己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
陆怀砚等了片刻,见她面上没有半点不舍,又不紧不慢地添了句:“至少十天见不着面。”
江瑟这才抬起眼了他,说:“我今晚粉】扑-儿文=~學!同韩姨打个电话,提前同她道声年好。”
陆怀砚静静注视着她。
沉默片刻,他轻笑一声:“成,母亲接到你电话一定会很高兴。”
江瑟低下眼,轻轻“嗯”了声。
-
江棠的飞机大约点抵达桐城,江瑟收拾妥当便出发去机场接人。
临走前陆怀砚让管家送来两份早餐,接到江棠后,她递过去一个牛皮纸袋,说:“荞麦面包和黑咖啡。”
江棠在吃上十分克制,高糖高热量的食物一概不碰。
她着牛皮纸上的logo,摘下面上的口罩,好笑道:“你怎么跑君越去买早餐了?绕一大圈就为了给我买份荞麦面包和黑咖啡?”
江瑟笑道:“别人送的,戏都杀青了么?”
“杀青了,总算是赶在小年这天回来。”江棠喝了口黑咖啡,说,“正需要一杯咖啡醒醒神,昨天半夜才杀青,杀青宴都来不及吃一口。”
江瑟慢慢打着方向盘:“杀青宴不吃没关系吗?”
江棠在这部戏里虽然是个女二号,但她在论资排辈的电影圈毕竟是人,没什么背景,导演组给安排的杀青宴,就算再急着要走,也得留下来吃个半席再走。
江棠撇过头睨她,笑着打:“又在操小大人的心了?放心,我同顾导提前说好了,他没意见。”
顾导?
隐约记得江棠这部片子,北城顾家是最主要的投资方,而顾家有一位在长辈嘴里不怎么务正业的富贵闲人,一意孤行非要跑美国去学导演,回国后一头扎进电影圈拍电影去了。
“顾云峥?”江瑟问。
“是他,不过他对外的艺名是顾峥。”江棠说到这,想起什么,望了江瑟一眼,“昨天顾导送我去机场时同我说了件事——”
她说到一半,话音又停下。
顾云峥一直在南城拍戏,对跨年夜发生在岑家的事其实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晚出了点意外,似乎是有人被下了药。
江瑟见她欲言又止,趁着红灯刹车的当口,偏眸去她:“顾云峥说什么了?”
江棠着她,问道:“瑟瑟,你跨年夜回去岑家,有没有人欺负你了?”
她的语气是认真严肃的,江瑟被她问得一怔,很快便摇了摇头,说:“没有。”
江棠松了口气:“你要是被人欺负了,要和我说。”
江瑟笑笑:“好。曹勋还有骚扰你吗?”
“找过我一次,之后就没再来了。”江棠语气轻松道,“那次顾导和他打了一架,因为他严重影响到剧组的拍摄进度。”
打架?
顾云峥同曹勋打架?
红灯转绿,江瑟松开刹车,同时问了一句:“顾云峥喜欢你?”
“可能有点crh吧。”江棠撕开牛皮纸袋,拿出全麦面包咬了口,不怎么在意地说,“但我暂时不想谈恋,戏杀青了,我马上就要回舞团排练,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遇到。”
江棠活得通透明白,在感情事上也十分有主意。
她与曹勋、顾云峥的事,江瑟没再问什么。
回到梨园街,姐弟三人在客厅里吃粘糕,白天酒吧不开,吃完粘糕余诗英带他们去理头发。理发的发廊就在梨园街街头,江棠、江冶从小就在那里理发。
江冶叮嘱江瑟:“你记住千万别让幺鸡叔给你设计发型,就稍稍剪几刀就好。”
旁边江棠听见这话,立马噗嗤一下笑出声:“小时候小冶让幺鸡叔给他设计个独一无二的发型,幺鸡叔直接给他剃了个光头,说他头型好,头发对他来说只是累赘。”
“……”江瑟低头弯了弯唇角。
幺鸡叔这名字听着很江湖气,却是个白白胖胖长得十分憨厚的大叔。
一见着江瑟就对余诗英说:“阿棠像你,小冶像老江,我就纳闷儿中间不得来个又像你又像老江的娃儿?果然是来了!”
余诗英笑着说:“还是幺鸡哥你眼睛厉害,我们瑟瑟头一回来——”
幺鸡忙打了个手势:“放心,保管给她剪得漂漂亮亮的。过来瑟瑟,叔给你剪个好的发型。”
江瑟这头还没应话,旁边的江冶忙不迭道:“幺鸡叔,您可得悠着点,别给我二姐整个光头或者别的奇怪发型。”
江瑟原先的头发长挺长了,快到半腰,这位幺鸡叔倒没给她整什么奇怪发型,头发修剪到过肩的长度便完事儿了。
她脸小,又生了张芙蓉面,什么发型都驾得住。
下午去接张玥出院,何苗眼尖,一眼便瞧出她剪了头发:“江小姐,你剪头发了?真好!”
“嗯,上午我妈妈带我去剪,你们要剪吗?我带你们去。”
“我就不了,一会得回家帮忙。”何苗觑了觑张玥,说,“要不你带师父去吧,师父的头发都不知道多久没剪过了。”
张玥的头发的确是长,都快到臀了,不盘起来时着十分累赘。
张玥习惯性地要拒绝,却见江瑟转眸了过来,对她说:“头发长时间不剪,只会一面吸着你身上的营养,一面越长越坏,去剪吧。”
张玥便默了下来,过了会才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江瑟先送了张玥回公寓放东西,之后才带她去幺鸡叔那里剪了个锁骨发。
少了冗长的头发,她整个人焕然一,瞧着清爽了许多。
“忘川”今天晚上点开门,她们踩着点回到梨园街吃晚饭。
江川做了满满一席菜,他与余诗英都是热情好客的人,饶是拘谨如张玥,也在满室的热闹里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饭后的甜羹是桐城这里特有的红糖汤圆。
张玥是桐城人,幼时也吃过她妈妈给她煮的红糖汤圆,这一小碗汤圆她下得很慢,每一口都要细细地嚼,慢慢地咽。
似是在回味着她也曾有过的美好童年,又似在品味着这年来好不容易尝到的一点甜。
吃过饭,江冶本来打算带江瑟同江棠出去玩儿。
结果熬了一宿的江棠只想睡觉,而江瑟还陪着朋,也没得空出去。
“你怎么还不去找林珂?”江棠打他,“就一天假,陪我们半天,现在也该轮到女朋了吧。”
林珂就是“可多”,江冶高中三年的同学。
江冶耳朵有点儿发烫:“她白天也有事,我本来就打算带上她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儿的。”
“带上两个单身的姐姐做电灯泡?”江瑟了他,“你要真带上我们,今晚粉】扑-儿文=~學!你连林珂的手都牵不着。”
江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