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个做生意的料也就算了,一辈子庄稼人,不好好种地非得折腾这些,饭都吃不饱呢。
算了,日子是小两口过的,李翠娟不好多说什么,但对祁温言没了好脸色。
“娘不吃,娘给热热,一会儿你给你媳妇端过去”,李翠娟收了包子,放在铁锅里,多加了把柴。
祁温言眼神不住地往锅里瞟,随即望了眼院子里酿酒设备,等他有钱了,他天天吃吃到吐。
蒋贵山吸了口烟,悠悠吐出,“老二,你们有志向,想做事俺跟你娘都不拦着,就是每个月要交的钱不能少。”
蒋年撂下筷子保证道:“爹,你放心,儿子怎么样也不会缺您的养老钱。”
蒋贵山点点头,长辈是不该掺和小辈的事,可这老二媳妇未免太能折腾了些,他得留一手。
“歇着去吧”,蒋贵山放了话,各家都回去了。
蒋东升也端着包子回了屋,“媳妇,吃饭。”
沈致蒙在被子不动,好半天声音才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的画画是我外祖父教的,他是个特别有名的画画大家,别人都挣着抢着做他徒弟,现在变了天,我外祖父也被赶到乡下接受改造去了。”
“他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我外祖母一辈子都被人伺候,他们两个可怎么办
啊?()”
沈致心里难受,忍不住埋怨自己,“我要是早点寄信,早点去城里就好了。()”
“我找不到他们了”,沈致声音带着哭腔,“蒋东升,我找不到他们了。”
蒋东升把床上那团小谷丘抱在怀里,安慰道:“媳妇,俺…我帮你找,我会找到他们的。”
沈致从被子里钻出来,鼻头红红的,眼里蒙着雾气,知道蒋东升在安慰他,努力笑笑。
“肯定能找到的”,蒋东升摸着胸口的信封,冲着沈致保证道。
沈致似乎又恢复了动力,大大小小的村子多了,沈致简直毫无头绪,沈致最期望的就是,外祖父能跟他一样被分配到谷芽村附近。
沈致没有沈思义的回复,想来是被周美玲拦住了。
沈致心情烦乱地在画纸上涂抹,蒋东升梦到过的花儿绽在画纸上,沈致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画了很多张,蒋东升每一张都说像。
他把画好花儿晾干颜料都给了蒋东升,只给自己留下一张。
到了种小麦的季节,蒋东升忙着在地里翻地,为了土地松软能够更好地接收雨水。
外头的天闷沉沉的,估计是要下雨。
沈致出来吃中饭的时候看到了祁温言,祁温言这些天窝在家里酿酒,对种地也不上心,李翠娟有些不满还是忍住了,老二家按时交钱就行,其他的她管得太多惹人烦。
“老大快把十六亩地翻完了,过两天就能把地种上了”,老一辈对土地有很深的感情,对于在地里能干的,总是高看一眼。
尤其是那个人是他们儿子,那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蒋贵山沉沉点头,对于老大,他一向很放心。
李翠娟看了眼外头的天,潮乎乎的,八成要下雨,老大也能早回来些。
李翠娟吃完饭,就拉住了沈致,给他塞了本小人书,“小致,你还小老大又是个不聪明的,有些事娘不好教你们,你拿着看看。”
沈致瞥了眼小人书上的封面,脸登时红了。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书?
李翠娟见沈致明白了,不放心地多嘱咐了两句,“那雪花膏别舍不得用,用完娘还给你们买。”
沈致拿着小人书的手有些发麻,胸膛里跟揣了兔子似的怦怦跳,脸红了个彻底,身子都在烧,原来蒋东升买雪花膏是为了……
沈致难以启齿,羞得眼睛都染上水光,好一个傻子。
等蒋东升回来,他一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蒋东升那个傻子竟然还瞒着自己,实话实话不行嘛,他又不是非不同意…
…就总得等等吧,好歹等他真的接受了蒋东升才能做那种事吧。
沈致在炕上坐着,屋门被敲响了,沈致让人进来。
祁温言一进屋子,就不停打量,视线落在沈致身下的大炕上。
十几年以后这炕都是土了吧唧的老古董了,没人用了,他们西屋睡的床比这东屋的炕高级多了,虽然蒋家给他的彩礼没有给沈致的多
() ,这家具倒是好了不少。
祁温言升起一股子优越感。
祁温言眼睛转悠炕角的画板上,提出自己的请求,“小致,我想给我酿的酒弄个包装,想借你的颜料画张画。”
“我可以给钱的”,祁温言虽然这样说,他心里是不愿给的,一张纸又费不了多少钱。
沈致要真那么小气,他不介意花点小钱。
沈致望着窗户外,树枝疯狂摇摆,飞沙走石噼里啪啦击打着窗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让沈致想起落水的恐慌。
蒋东升不是个不能自理的傻子,会游泳,下雨也知道往家跑,按理说,沈致不该担心他,沈致心依旧快要跳出嗓子眼。
总感觉有事发生。
“你拿走吧”,沈致实在没心情应付祁温言。
祁温言没客气,直接把颜料盒抱走了。
沈致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晚上了,外面的雨水把院子的土都冲出沟壑,站在门口往外看,两三米外都看不清了。
穿堂风吹得沈致瑟瑟发抖,教书的蒋年冒着雨水都回来了,可蒋东升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总不能还在地里吧,下午已经开始下午了,到现在怎么着也该回来了。
沈致有点着急,李翠娟也担心。
“娘,我去找找大哥”,蒋年穿上蓑衣对李翠娟道。
李翠娟没理由拦着,“地里没人就赶快回了,兴许你哥去哪儿躲雨去了。”
蒋年点点头,走进雨里,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李翠娟拍着大腿后悔,“给老大送中饭的时候,俺看着天气不好,当时就应该把他喊回来的。”
沈致搀扶着李翠娟,“娘,你回去吧,这里我等着就行。”
李翠娟不愿意,沈致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回去。
沈致坐在台阶上,雨水浸染了裤腿,小腿冰凉到失去知觉,沈致没有动,一直在那儿等着等到了深夜。
大雨里兀地出现个身影,沈致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发麻的腿脚险些摔倒,却被人稳稳扶住。
沈致抬头去看,对上那人文雅的脸,挣脱了手,“没找到他?”
蒋年担忧地看着沈致,摇摇头。
沈致心里窜出来一股怒气,蒋东升这傻子到底干什么去了,下雨也不知道回家么,傻透了的傻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能把人活活气死,干脆死在外面好了。
沈致气得难受,不好再麻烦蒋年,“你去睡吧,我再等会儿他。”
蒋年垂眸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手,感觉心也空荡起来,他哥是个傻子,沈致怎么对一个傻子这么上心,沈致是不是…
蒋年不敢深想,他怕那个答案他接受不了。
“我跟你一起”,蒋年想陪着沈致。
沈致被失踪的蒋东升弄得心焦,对旁边不肯离开,招嫌蒋年没了好脸色,“随便你。”
沈致头磕在门框上,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水侵袭身体,
沈致的手越来越凉(),越来越冰♂[((),沈致毫无困意,蒋东升你到底去哪儿了?
要是你真的死在外面,他立马改嫁,真的,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了。
沈致恶狠狠发着毒誓,又变成祈求,那么大个人总不能真的死在外面吧,蒋东升你快点回来吧,沈致害怕得想哭。
可能是沈致的祈求真的奏效,伴随着嘹亮的鸡叫声,蒋东升跌跌撞撞推开了门。
“蒋东升!”沈致控制不住冲进大雨,撞在蒋东升怀里,温热的泪水簌簌滴落在蒋东升冰冷的脖颈,激得蒋东升一抖。
蒋东升抱住沈致忙不迭地往屋里走,“媳妇,淋雨要生病的。”
沈致被蒋东升带进温暖的屋子,疯狂捶打蒋东升,泪水挂了满脸,“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找你,你要是死外面了,怎么办!”
沈致从大哭逐渐呜咽起来,使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蒋东升抹抹脸上的雨水,一个劲儿的道歉,“媳妇,你别生气,对不起。”
沈致努力平复下来,缓了一口气问道:“你去哪儿了?”
蒋东升从怀里掏出一个铝盒,为了不让里面的东西受到雨水的浸染小心翼翼地打开,端给沈致看,眼睛亮晶晶献宝,“媳妇,你看,信。”
什么信?心底最不可能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沈致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蒋东升,手指抖得根本抬不起来。
“你找到我外祖父了?”沈致声音哽咽,脑子茫茫然地一片空白。
蒋东升肯定地点点头。
沈致这才看到蒋东升的鞋已经磨破了,脚上全是血迹,雨水浸泡的伤口边缘都发白。
蒋东升揣着沈致给他外祖父的信,打听到消息,谁也没来得及告诉,走了一夜把沈致写的信送到了他外祖父手上。
沈致拿着信,信封上熟悉的笔迹,让沈致瞬间热泪盈眶。
真的是外祖父给他写的信。
沈致不知道蒋东升走了多久,淋着大雨还能把纸张保存得这么完整,他就是觉得蒋东升傻透了。
沈致上前抱住蒋东升,泣不成声骂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你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蒋东升“嘿嘿”傻笑,他知道媳妇是高兴的,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致松开圈住蒋东升脖颈的手,面对面看着蒋东升,沈致漂亮眼睛里有了些许变化,可蒋东升说不上来,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热得发烫。
“媳妇”,蒋东升低低喊了声,有些哀求的意味。
媳妇这样看他,他浑身烧得难受,又堵又舒服。
沈致闭上眼,抬起下颌柔软的红唇就贴在蒋东升的嘴角,长久的心焦化成思念,呢喃道:“蒋东升,我想你了。”
蒋东升脑子瞬间轰鸣,嘴唇上的触感异常清晰,一缕冰冷的甜香猛然炸开。
蒋东升僵硬地不敢动,下意识拥住沈致,呆呆愣愣道:“媳妇,俺的心好像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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