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战况尚且不明朗,孙越迟迟攻不下云河,朝中本就诸多猜测。
既然孙越攻不下,那即便其他人不顶用,也好歹是个尝试。
“阿兄当初不杀你,我猜了许久都没有猜到缘由,你自己怕是都没有想明白吧!”相思手里攥着一截竹筒,那里头是张信笺,年代太过久远,纸张已泛了黄,上面盖着四皇子的私印。
是四皇子和渤城王勾结的证据之一。
“哀家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竟也如此浅薄昏庸。”
?相思嗤笑了声,竟也觉得阿兄有些儿戏。
定北侯和女侯的死始终不清不楚,一直被蒙在一层纱里,先帝不追究,可也并不追加封赏,于是成了一桩悬案,如今相思成了皇后,皇后必须要身家清白,将来有人在她身世上做文章,恐怕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
且虽然她一直表现得不在意,但父母始终是她的心结。
阿兄怕是早就知道太后手里有证据,所以才一直留着她。
“你当年也并不信任四皇子,所以捏着他这个把柄,顺便把脏水泼到了我父母身上。”
孙若安笑了笑,“这怪不着哀家,也并不是哀家下的手,不过投其所好罢了,先帝本就忌惮你父母。”
顺水推舟的事,何乐不为。
功高震主,显龙关一带绵延数十里的边界,关内关外十几座城,都快不认得皇帝,只认识定北侯了。
相思只觉得荒谬,那些年站在城墙上送别迎归的日子里,将士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时候,原来皇城里掌着权柄的人,竟都是在琢磨着这样腌臜的事。
阿兄说,这个皇帝,只能他来当,她并不能领会。
她如今领会了。
“赐死吧!”相思倏忽起了身,感觉到疲惫,并不想再交谈下去了。
“你以为李文翾为什么迟迟不对哀家动手,哀家死了,你父母的冤屈永远也洗不清,你不会以为,仅仅凭借一封信,就能给你父母翻案吧?”孙若安挺直了背,死死地盯着她。
相思扭过头,脸上的表情和李文翾有一种微妙的相似:“那你不会以为本宫会为了那一丁点可能,就容许你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吧?你难道搞不清楚阿兄一个不受任何人掣肘的人愿意容忍你这么久是因为什么吗?因为我。所以哪怕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后果。而我现在弄死你,也轻而易举。你觉得孙家会优先保你还是保孙越?他们顾不得上你吗?你一辈子汲汲营营,什么也得不到。人确实要为自己打算的,但踩着别人尸骨的时候,焉知自己不会是脚下的那个。”
“你难道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吗?”孙若安已经觉察出事情脱离控制了,“你不会不知道双生子意味着什么吧?”
历朝历代都认为双生儿是不幸的。
以至于后妃们得知是双生儿都仿佛被判了死刑,没几个能活着从产床上爬下来。
相思笑了笑:“不劳太后操心,福祸本宫都受得,我一生未尝做过亏心事,不惧天谴,你不用拿这个吓唬我。”
太后赐死的消息是跟着皇后遇刺传到北疆的,彼时李文翾正中箭伤,太医正要给他拔剑,他眉毛一蹙,含着一口怒气自己拔了,啪嗒一声扔到地上,对着说话大喘气的传信官飞过去一脚:“都他娘过去两个月了,为何现在才报。”
“娘娘……娘娘把信官全拘在了皇城,说一只鸽子都不让飞出去。”
“她现在倒是能耐!”
而皇后有身孕且是双生子的消息,李文翾是北疆平定后才收到的消息,那天几个统帅在商议北疆巡察之事,几个部落已联名递了降,愿意对大周俯首称臣,自愿作为属国,陛下正好可以借巡抚之名恩威并施一番。
然后消息传过来的当日,李文翾已经点了一队轻骑提前连夜回京。
京中和皇帝一直有信来往,李文翾几乎对皇城了如指掌,对祝相思自认时刻关注。
却竟然能被瞒着这么久。
他感觉到无比的荒谬,简直荒谬绝伦,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及此事。
到底谁才是皇帝?
他这次真发了火,行宫里跪了一大片,他冷笑一句:“好啊,这天下真的易主了是吧?改姓祝了?”
崇安二年的春末,相思又赖床了。
她旷了早朝,太监请了三遍她都不去。
“一群酒囊饭袋。”她嘀咕,“让他们自个儿反省去吧!”
又过了会儿,守门太监急匆匆地闯进来,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娘娘……娘娘大事……大事不好了,陛陛陛陛下回来了,连闯三道城门,这会儿已经策马进午阳门了,听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质问这天下是不是……”
“是什么?”相思折起身,拧着眉,满身的起床气。
“是不是改姓祝了。”小太监声音弱下去,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好似这皇宫要变天了似的。
相思却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了,怒道:“我还没生气,他倒有脸生气了。”
说着,往外走去。
“哎哎哎,娘娘您身子还没大好,您慢些,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