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又落下,金人一遍遍上前,每天换着花样叫骂。
赵寰在他们口中,已经变成了人尽可夫的伎子,每日哭着喊着求金人宠幸。
赵璎珞的脸色愈发苍白,在城楼上,几乎一站就是一整日。
何月娘不敢再哭了,开始担心起她来。劝说无用,只忙着在旁边打伞,递水,生怕她倒了下去。
这日午后,太阳被乌云遮挡,一下变了天。豆子大的雨滴,随着狂风飞卷。
顷刻间暴雨倾盆,叫骂的金兵,忙打马回营躲雨。完频宗尹坐在大帐里,这些天他虽然出了口恶气,心头仍然被阴霾笼罩。
宋兵不上当,由着他们骂。不知为何,完颜宗尹莫名不安,总感到不得劲。
大雨打在营帐顶上,咚咚响得人心烦意乱。完颜宗尹吃了口茶,正欲抬头喊人。
帐帘被掀开,惊慌失措的亲兵冲了进来,结结巴巴道:“大帅,援兵来了!”
“谁的援兵?”完颜宗尹蹭一下站起身,脱口而出问道。
“宋兵的援兵,宋兵的!”亲兵全身湿淋淋,眼睛都快睁不开,哆嗦着答道。
完颜宗尹大惊,赶紧下令道:"鸣鼓迎敌!"
金兵大营内,已经乱成了一团。雨太大,他们连眼前的宋兵人都没看清,就中箭倒了下来。
虞允文骑在马上,沉着指挥。赵寰吩咐过,只能胜,不能败,她要将金兵全部绞杀。
这是虞允文的第一仗,他也不能输。他的兵,无论任何天气,都没断了训练,好处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先是床弩神臂弩的射杀,骑兵随后冲上前,苗刀营从两翼杀入。
大宋的兵在暴雨天气下,如同寻常那般,丝毫不受影响。士气如虹,如神兵天降,勇猛朝金兵杀去。
完颜宗尹被亲兵打着伞围住,他见到大宋兵手上长长的苗刀挥出,金兵连眼前都没能靠近,半边身子就被砍了下来。
“这是……”不止是他,李成也看到了,他大惊失色,连说话都打结:”这般长的刀!看情形,好似用的镔铁!”
完颜宗尹立刻想起,从辽国抢来的东山与渤海铁矿,被赵寰弄了去。
只那两处离得
远,加之金国在此地驻兵少,他们鞭长莫及,也没能腾出手来去收拾赵寰。
万万想不到,赵寰的动作竟然如此快,她用镔铁,打造出如此长,锋利的刀!
完颜宗尹不知是身上淋了雨,还是其他,只感到周身阵阵发寒。
李成看向完颜宗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先行撤兵。
这时,身后响起了厮杀声。宾县的城门大开,赵璎珞领着兵杀了出来,神臂弩在前,一通疾射。
赵珞与虞允文前后夹击,金兵惨嚎着,倒下的越来越多。
完颜宗尹暗自叫着完了,不待李成开口,面若死灰下了令:"撤!"
亲兵拥簇着完颜宗尹,奋力在前厮杀,护着他逃走。
李成与刘麟哪敢还留下,一并跟着逃得飞快。
金兵见主帅弃兵逃走,军心泛散,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投降的投降,逃命的逃命。
虞允文哪能被完颜宗尹逃了去,当即领着一队人马,追上去截杀。
赵璎珞更是恨不得将完颜宗尹碎尸万段,打马跟着追了上前。
直日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没多时,太阳重新挂上天际。风雨停歇,好似一切都没发生。
地上却已经如修罗场,泥土被血染红,金兵的尸首遍地。
完颜宗尹不要命跑着,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追兵却仍然紧追不放。他又气又怒,刚心一横打算拼了。
突然,他勒住了马,眼珠都快崩出了眼眶。李成与刘麟跟在他身后,也同时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两人脸色惨白,手心冷汗直流,连缰绳都快握不稳。
赵璎珞见完颜宗尹他们停止不动了,心下诧异,以为前面有诈,迟疑了下没动。
虞允文忍高,在马镫上一站,朝前望去,眼里溢满了笑意,对赵璎珞道:"给你们报大仇的人来了。”
在通往大都的言道上,赫然竖着三个被串在粗木棍上的男人。他们已经奄奄一息,血顺着木棍缓缓流淌。
在他们身后,立着一群衣衫褴褛,依稀能辨出几分原本长相面貌的金人。
他们见到完颜宗尹,立刻跪了下来, 嚎啕大哭: “国公爷救命, 国公爷救命啊!”
完颜宗
尹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了地上的这群人一眼,再仔细打量棍子上串着的几个男人,瞳孔猛缩。
裴满氏,唐括氏,蒲察氏,皆来自金国的大家族。燕京城破,被赵寰俘虏了。
他们的形状,完颜宗尹很熟悉。当时为了杀鸡儆猴,他们将送入金兵营寨,敢反抗的几个大宋小娘子。串在铁棍上,立在营帐前,任其血流而亡。
赵寰,赵寰!
完颜宗尹看向前方,惊惧得直簌簌发抖。密密麻麻,冰冷的弓箭对准了他们。
赵寰面无表情,骑在马上望着他: "完颜宗尹,这几人,是送给完颜宗弼的大礼之一,你也是礼物。"
完颜宗尹一时没能理会赵寰话里的意思,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面对着平静,却令人胆颤心惊的赵寰,他发现嗓子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寰朝后面的虞允文与赵璎珞打招呼,愉快地道:“十九娘,你气坏了吧,来,将他们好生拆了,给你出气。”
赵璎珞嗷地一声,对何月娘笑道:“走,他们惹你哭了,要他们拿血来还你!”
虞允文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翻白眼不耐烦的寒寂,朝着他领首,自光很快掠向了面带笑意,却入杀神般的赵寰。
这一仗大胜,还没费多少力气。
虞允文真正体会到了,与赵寰做事的痛快。她在后面调粮草辎重,他好似靠着坚强的后盾,放心将后背交了出去。
她不负他所信任,源源不断给他送来军饷,完全由他决定何时攻营。
她,才是这一战的真正统帅。
完颜宗弼与赵构都收到了赵寰的大礼。
完颜宗跟收到了兵败的消息,加上完颜宗尹的头颅,以及串在木棍上的几个金国权贵,一坛子不明物。
坛子里散发出说不出的气味,完颜宗弼警惕打量了半晌,忽地一下推开了坛子。
完颜宗弼作为男人,霎时全身汗津津,下面又泡在了冰窟里,萎了。
赵寰的大礼,由商队护送到了南边,在早朝时,趁乱送到了宫门前。
秦桧见宫门口闹哄哄,上前沉着脸怒斥道:“为何围成了一团?”
其他官员呼啦散开,禁军班值头领惨白着脸,指着箱笼道:“秦相,里面,里面……
”
秦桧顺眼看去,神色大变,忙道:“快扔掉,别让官家知晓了。”
头领苦笑着道:“信都开拆了,是送给官家的礼,下官已经禀报了上去。”
赵构的随身内侍姚钟已经走出来,见秦桧在,上前见礼,道:“官家说,既然北地敢如此大胆,就没甚可怕之处,将大礼带到朝堂上去,让众卿一并观赏。”
跟在姚钟身后的几个内侍已经上前拾了箱笼,秦桧伸手欲拦,又悄然缩了回去。若是当面忤逆,赵构不是心胸开朗之人,定会记着这个仇。
内侍将箱笼带了进去,赵构高坐在上,眼神扫过底下的朝臣,道:"北地与金人又打了一仗,他们只怕是来炫耀了。既然他们送了来,朕岂能不接受他们这份好意。姚钟,打开吧。”
姚钟领命,上前小心翼翼上前,掀开箱笼盖,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赵构也闻到了,抬袖蒙住鼻子,强装镇定问道:“里面是何物?”
姚钟屏住呼吸, 衾声瓮气答道: “回官家, 里面是埋在石灰里的头颅, 上面写了名字, 叫李成与刘麟。”
赵构听到是两个叛徒,抚掌笑道:“好,他们总算是糟了天谴!”
朝臣都陪笑,忘记了臭味,跟着叫好。
赵构抬手指过去,问:“那坛子里又是何物?”
姚钟打开了坛子,他对里面的东西太过熟悉,目结舌,嘴里直泛苦。
赵构脸微沉,质问道:“里面究竟是何物?”
姚钟苦着脸,捏着手指取出旁边的信,道:“官家,里面……,里面是那活儿!这里,还有封信。
赵构也吓住了,壮着胆子道:“将信打开看看!”
姚钟拆开信一看,手抖起来,脸上肥肉直颤抖。
赵构见姚钟快量过去,大感不妙,吩咐秦桧: “将信取来!”
秦桧应是, 从姚钟手上取了信, 眼观鼻鼻观心, 绝不敢多看, 将信送到了赵构面前。赵构看完信,许久都没动,眼睛发直。
写着《大宋朝报》的纸,飘到地上。官员们眼尖,看到报上赫然开叫载着休书: "赵九郎赵构, 你如今变成了金贼的走狗。本娘子姜醉眉,与走狗一刀两断……"
在休书旁边,附着一张小笺,上面
是端正又不失风骨的几行字:“你们全身都软,就剩下嘴皮子硬。若我听到你们任何一句对于女人的诋毁,流言,敢使用下三滥的招数,朝女人身上泼脏水。坛子里面,是完颜宗尹以及金贼的那物,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朝臣们站不住了,神色各异。以前的善辩之才,这时全不见了,无人敢吱声。
赵构砰地一下,瘫倒在了龙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