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赵圆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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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艳早就有所预料,伍氏会如何选择。她与彭九郎近二十年夫妻,要是被脊仗了,彭九郎那把老骨头,势必要在家里躺上几个月,传出去影响儿子说亲。

对伍氏来说,钱财才是最重要之事,所以一到燕京,先去将许丽娘抢了一空。

这两天,汪家发生了何事,陈艳不大清楚,看到高娘子如此坚定和离,她觉着意外的同时,又为她感到欣慰。

许丽娘想到要被脊仗,当即大哭起来。汪达向高娘子扑过去,吼道: “我跟你这个毒妇拼了!”

差役上前,将汪达一掌推开,怒斥道: "老实些!"

陈艳厉声道: “伍氏彭九郎退下。汪达许丽娘既然人赃并获,按律行刑,高娘子,你若要和离,按律递交和离诉状。"

彭九郎见差役按着汪达与许丽娘要杖责,佝偻着身子,悄然绕到伍氏面前,朝她讨好地裂开嘴笑。

伍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离开。

汪达被差役按着,扯着嗓子嚎丧哭泣:“娘子,娘子你别这般狠心啊,看在几年的夫妻情分上,不要见死不救啊!"

高娘子抹去了眼泪,木着脸定定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公堂。

赵圆珠默不作声看着,心里百般滋味。下衙回到府里,高娘子带着两个女儿已搬到了府里,她眼

睛红肿着,憔悴上前见礼。

赵圆珠安抚她道:“我都知道了,你别多想,府里屋子宽敞,你就带着大娘子二娘子先住着吧。后面和离的事情,你也无需担心,陈推官会按律处理。"

高娘子曲膝道谢,道: “小的会管好她们,不让她们乱跑,打扰到府尹。”

赵圆珠道无妨,问道: “你还有哪些需要帮助之处,尽管提出来就是。汪达不敢找到府里来,不过,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还有二娘子,你要防着汪达将她抢走藏起来。"

高娘子道: “府尹放心,小的已经看清楚了他们母子俩的狼心狗肺,会小心提防。小的本来念着夫妻一场,还在犹豫,可他们母子,着实太不要脸,一唱一和想要骗小的。一个称是受了许丽娘的勾引;一个劝说要我同意许丽娘进门为妾,以后生了儿子,我是他的嫡母,好给我养老送终,给姐姐们撑腰。我以前以为

婆母还算明理,谁知她尽在背后捣鬼。她还到了学堂去跟大娘子的先生说,大娘子在家里不孝,问先生在学堂里,可是没教好大娘子。她这是要败坏大娘子的名声啊!我就不明臼了,她这般做有何好处?后来,我转念一想,大娘子在学堂被先生嫌弃,厌恶了读书,回到家中,既能省了钱,还能供她使唤,好伺候她。"

为母则刚,要不是因为大娘子,高氏估计还会纠结许久。

赵圆珠感慨不已,道: “你能想通就好。别怕,我在这里的一天,就会帮着你们。再说你有手有脚,大娘子又聪明懂事,很快就可以帮你分担家务。小娘子也快进学堂读书,以后她们长大有了出息,你就能好好享福了。"

高娘子松了口气,道: “要不是如今的律法,我想都不敢想,汪达会受到惩罚,我会有和离的这一日。和离了女儿们怎么办,赚不到嚼用,娘几个居无定所,没了饭吃,只能死忍了。"

赵圆珠想到以前,汪达与人通奸,高娘子根本没状告的资格。仅妻告夫,就先要坐牢。

且不说“七出”,被休弃的妻子,等于是被扫出家门。 ”七不出”听起来是对女人的保护,好些妇人在后宅无声无息没了,还不如被休弃。

各种规矩,与律法一起,结成让女人插翅难逃的深牢大狱。上至皇后公主,下至平民百姓,没人能幸免。用完饭后,赵圆珠在书房里看书,碧青终于来了。

赵圆珠招呼她坐,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模样,笑问道: “这几天你阿娘没来找你?”

碧青坐下来,失落地道: “阿娘来找过小的。小的与她说了,府尹不让小的支钱,不然小的差使就没了。阿娘就哭,说要去寻死。高娘子回来了,小的实在没法,就去向高娘子讨主意。高娘子说,小的阿娘不会去死,她就是要掌捏小的,不掌小的当亲生女儿看。要是换了大娘子与二娘子,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她们吃半点苦头。小的看到高娘子要和离,再辛苦都要带着两个女儿在身边。小的难过得很,阿娘要是和离,肯定不会要小的。"

赵圆珠见碧青眼泪流了下来,她也不劝,任由她哭。

碧青拿帕子擦了泪,道: “小的没出息,还是想求着府尹,支取七个月的月例给阿娘,再多就没了。拿了这七个月的月例,算是报了她的生养之恩。以后小的嫁了人,两个嫂嫂拿出多少钱到公中,小的也拿出多少。府

尹给的红封,赏赐,小的都会存起来当做私房。阿娘不拿小的当亲生的看待,小的只有靠自己了。"

赵圆珠抬了抬眉,碧青这是看到高娘子如何待两个女儿,被刺激到了。不管她以后,究竟立不立得起来,会不会心软,至少她现在能暂时能下决定,总是好兆头。

赵圆珠答应了,下床去取了价值四十贯钱的金镍子,给了碧青: “多出的五贯,是我提前给你成亲的添妆。你身边总得有点钱傍身,去买点头绳胭脂水粉,哪能一个大钱都拿不出来。"

其实,赵圆珠还给碧青准备了一套不算贵重,却精巧的头面。多给她五贯大钱,也是要试探一下她,会否又心软,将钱全部拿给她阿娘。

这两日高娘子忙着与汪达为了和离对簿公堂,也没空去管碧青。陈艳从船儿那里得知,碧青最终拿了三十七贯大钱给她阿娘。

赵圆珠说不出什么心情,勉强道: "算有进步,总算没全给。"

陈艳道: “那汪达母子在公堂上,又是哭闹,又是打滚,抢着要二娘子。他们将二娘子要在手上,高娘子还不得被他们死死拿捏住。"

最近酸儒文人们,为了汪达与高娘子的官司,讨论得唾沫横飞。指责北地修改后的律法,枉顾人伦,令父母子女分离。子女本来就该归父亲,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赵寰处处偏向女人,实属不公。

赵寰前所未有的强硬,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男人已经占了上千年的便宜,说出这等话来,也不觉着脸红!口口声声讲着规矩,圣人之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究竟何解?!"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可以施加给女人。

酸儒文人们就算再无耻,断不敢厚颜无耻承认。何况,赵寰他们也惹不起。陈艳惆怅地道: "做女人难呐!"

赵圆珠却以为,至少她们的不幸中,还有些小小的幸运。有了赵寰的支持,乌云罩顶的天际,已经透露出了一道光。比如她自己,已经好些天没做噩梦,她们都要向着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