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下了一场雨,暖和了好几日的天气,陡然一下又变回了春寒料峭时。
赵寰去扫过墓后,不出意外又再次病了。她从未间断过早起锻炼,兴许是早年积下的辛劳,过了三十五岁之后,每当天气一有变化,便会整夜咳嗽。
夜里无法安睡,只能在白日补上一会。日理万机的她,白日补觉着实不易。每次咳嗽都要持续六七日,这些时日对她来说,就是一场磨难。
到了平时起床的时辰,刚阖上眼睛没多时的赵寰自发醒了过来。她一动,屋外跟着响起了轻轻脚步声,接着是撩开帐帘的寒寒窣窣,床帐被挂在床钩上,周男儿担忧的脸在眼前浮现。
赵寰看到她,意外地道: “你怎地来了?”
周男儿比赵寰还大两岁,早已半退当了教养尚宫,并不贴身随侍左右。
"小的见到这些天下雨,猜着官家可能再次旧疾复发。一早问了青雀,果真如此。"周男儿拿了赵寰的衣衫递上前,劝道: "官家千万得好生养着,等下再歇息一阵吧。"
赵寰说好,穿好衣衫去了内间洗漱。她看到镜子里自己憔悴的神色,不仅全身发软,脑子也一片混沌。抬手时见到右手臂上的伤疤,感慨万千。
究竟是老了啊。
当年她打杀受了伤,四处征战,跟铁人般屹立不倒,估计是年轻占一部分,病不起占一部分。看来,当年的提前透支,如今要让她还回去了。
洗漱好出来用完早点,周男儿亲自守着熬好药端进屋。赵寰不喜吃药,她看到周男儿眉眼间的关心,一声不吭将整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漱口之后,去了御书房。
今日无大朝会,等着要见的朝臣们已早早候着了。
郑氏赵开已经去世,如姜醉眉岳飞虞允文等中书省宰相,或致仕,或退到了其他的闲差位置上。除了姜醉眉年纪大些,岳飞与虞允文等人,与赵寰年纪相近,皆不满五十岁。岳飞早年奔波打仗,身体差些。虞允文身体最为硬朗,骑马疾奔都不在话下。不过,他也照样从宰相之位退下来,去了国子监教书。
身居宰相之位十多年,已经足够。权利滋生腐败,赵寰从不拿权势金钱去试探人心。对于朝廷来说,官员长久不动,亦并非好事。流水不腐,朝廷要朝气蓬勃,必须有新鲜的血液。这亦是赵寰力排众议,定下的新规矩。
新入中书省,不再排斥原名张小娘子的张娇娘,回禀了西北的情形: "甘州报了干旱,说是开春之后就没下雨,恐影响今年的庄稼收成。"
甘州被称为塞外江南,河流星罗棋布。除此之外,前两年刚重新修葺过灌溉的水渠。
赵寰翻看着几份来自甘州的天气折子,她沉吟了下,道:“派人去查甘州的水渠。”
张娇娘忙应是, "臣亦想到了此事。甘州府年年都有上报兴修水渠的用度,水渠应当完好才对。甘州严寒,地尚未完全化冻。这般早上报干旱,实属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是有远见,但提早向朝廷叫苦,就不是远见,而是别有异心了。这些年来,朝堂上下官员贪腐,结党营私者并不鲜见,赵寰也没感到意外。
天下之大,总会有铤而走险不怕死的官员。不断完善律法,做到九成的按律执行,已经达到赵寰的预期,
张娇娘觑着赵寰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官家可是身子不舒服?"
赵寰道: “无妨。”
张娇娘便没再多问,朝堂上对立储的呼声不断,心道等朝臣们看到赵寰精力不济,又得再起风波。
对于立储之事,张娇娘也深思过,储君人选,赵寰定有自己的考量。
端看赵寰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她绝非如有些人的议论,她贪恋权势,舍不得身底下的那把龙椅。
张娇娘不赞成守成之君的说法,不进则退。守成说得好听是能稳固江山,说得难听就是中庸无能,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吃老本。
至坏之处,还会将前人辛苦创下的基业,引入没落。
选出要超越赵寰的储君难于上青天,且不提她统一天下的本事。只看她在西北,燕京周围兴修的防御,对鞑靼各部落的威慑。无论军事民生,开辟的海路等各项举措,只要她立在那里的一天,哪怕边境撤兵,也没有敌人敢来犯。
如张娇娘预料的那般,朝臣再次纷纷进谏,要赵寰立储君。赵寰以前不搭理他们,如今生了病,她更没心思理会。
姜醉眉赵瑚儿赵璎珞岳飞虞允文韩皎等人,陆陆续续前来探病。
见到这群老伙伴,赵寰难得轻松,与他们相谈甚欢。
岳飞等人也
提到了储君的问题,不过点到即止。赵寰知道,肯定是有人找到了他们,让他们出面来劝诫。
他们提得比较隐晦,除了寒寂。
寒寂在人前是深居简出,神秘的得道高僧。赵寰却最清楚不过,他就是不耐烦见人,将寺庙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清空,自己躲清闲。
赵神佑赵金铃清空三个在幼时玩得最好的小伙伴,长大之后,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
赵金铃与赵神佑科举之后,便进了衙门做事,如今皆去了地方州府任官。清空则真正剃度,入了空门。
赵氏所有儿孙,想要出仕为官,必修参加科举。凭着真本事考中之后,与其他人一样等着派官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