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舒脸上的冷汗渗渗,单薄的身躯缩在有阴准之怀里时嘴里不停呢喃道着歉,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话,显然就是一副失了神智的模样。
郁准之沉默不语,只是兜手将温知舒抱了出去。青年的重量极轻,臀尖饱满的肉也开始变得咯手,郁准之手掌贴着他的后脊背时,最先摸到的还是肌理下格外突出的脊柱。
他将温知舒抱回沙发,显示屏里播放电影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将温知舒重复的机械声盖住了。有限准之连拿遥控器的耐心都没有,眼里戾气横生不耐地觑了电视一眼。
电影里正在进行交谈的人物骤然停下,突然呲的一声爆发出刺眼的火花黑屏了。
温知舒荒诞的低语声停下来,四周蓦地死寂静谧,他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着了,陡地一下从恍惚的神态中清醒过来。
“知舒…”郁准之面无表情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恶鬼与人不同,他们的正常姿态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成为鬼之后连身为人的喜怒都被剥夺了。
以前有区准之流露在外的情绪,温雅,斯文,浅笑,这些都是郁准之擅长的,因为他知道温知舒喜欢,可是现在郁淮之维持不下去了。
温知舒听见郁准之喊他,慢吞吞扬起头,他露出了郁准之现在并不太喜欢的笑,那是一种很迎合的笑容,温知舒手指捏着郁准之的衣角,他只攥了一小块,好像不敢拽太多似的,“准之…”
“你不会怪我吧?”温知舒偷瞥着郁准之没多大情绪的脸,忐忑地问道。
“没怪。”郁准之淡声说,他手指将温知舒查在额前的一绺散发拨到一边,垂下了浓黑的眼睫,神色隐晦不明的说:“知舒,我知道你现在很怕我。”
郁准之风轻云淡地低头望着温知舒苍白的脸颊,终于露出一个奇诡的笑容,笑意不断加深:"但是我还是没有后悔……”
“知舒啊,不要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有的邪崇死后舍不得恋人,会将其生吞活剥制成鬼邪,这样便可以长相解守。郁准之喟叹一声,留意到温知舒鬓边溢出的细汗,他起身打算拿东西给温知舒指一下。
没成想却被温知舒猛地从后背搂住。
温知舒的身体还留有余温,贴在郁准之冰凉的后背时一阵暖意,温知舒甜腻到如同融化的蜂蜜般的嗓音说:“我没有怕你啊。”
/>说完将温热的嘴唇印在有限准之失温的耳廓,“我没有。”声音听着居然含着点莫名的委屈,郁准之并未转过身来,过了半晌,郁淮之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头上的汗需要擦擦,我去拿条整洁的手巾。”
他话说得委婉,暗地里却拒绝了温知舒的求欢。
温知舒长期居人篱下,潜移默化养成敏感的性格,自然察觉出郁准之不经意的回绝。这让他内心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就像是被捆绑在杀人如麻的囚犯手中的人质,因为失去了唯一的可得利益,而恐惧下一秒被撕票的危险。
明明以前,不对,上个月,他都还是喜欢的,怎么这次反倒是拒绝得彻底呢。
是自己再也吸引不起他的兴趣了吗?还是郁准之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如果真是学长不喜欢自己了,他该怎么办?有限准之又会怎么对他?会让他死吗?还是像上一次那样对他?
还是因为真的是自己太瘦了,摸起来的话不舒服?温知舒茫然地看着自己瘦瞿的手腕,恍然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折磨到他睡前都不安稳,直到温知舒睡着时才勉强将这个问题搁浅。
四月下旬,A市地理位置偏南,温度上升得厉害,空气里都被燥热因子给充满。卧室里开了冷空气,排风口的位置正对着床,温知舒这段时间身体又病弱得不行,受不了一点凉,往往都是吹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被郁淮之关闭了。
他身上是盖了层薄毯的,空调关上后气温逐渐上升就变得闷热了,温知舒光洁的额头溢出细腻的薄汗,郁准之是不需要睡眠的,他半眯着眼盯着温知舒的脸,起身去了趟浴室。
有限准之动作轻微,完全没有将陷入沉睡中的温知舒吵醒。可是他一走,那股始终围绕着温知舒的气息一点一点消弭,温知舒梦里被谵言缠绕,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郁准之为什么不碰自己了。
等那股熟悉的气息悉数消减时,温知舒惊愕中骤然睁开眼皮,乌黑的瞳仁不停地颤抖,一滴汗珠从鬓边蜿蜒滑落至精致的锁骨处。
他目光迟缓地落至身边空无一人的床铺,一阵莫大的恐惧如同沉沉乌云般笼罩在温知舒头顶,他理智渐散,一种出乎离奇的情绪近乎占据了温知舒全部的身心。
沙沙。沙沙沙。
来了。衣服摩掌在墙壁的声音又渗人地闯进温知舒脆弱的耳廓里,温知舒登时
扭过脑袋执拗地盯着卧室里唯一的窗户,欧式的白纱窗帘四下浮动着,掀起一小抹弧度,仿佛窗帘背后正站立着一个人影。
呜呜。
温知舒咬着手指,贝壳般的指甲已经被他啮啃出红艳的血丝,他举目无亲居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郁淮之的名字在喉咙处发出一个轻巧短促的音节就销声匿迹了。
呜呜。
他喉咙里发出濒临毁灭的破碎声,视线一片模糊,他耳尖一动灵敏尖锐地捕捉到窗户那边传来如同指甲刮过的咯吱声。
温知舒后怕地四处逡视,瞳仁都仿佛因为战栗而四分五裂,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无头苍蝇般崩溃地想寻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渐渐地,温知舒的目光落到一个地方,他漂亮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点微微的亮光,火烛一般。
郁淮之进来时房间内空无一人,本该在床榻上安稳入睡的温知舒不见踪影,就连他身上盖着的毯子也一同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荡凌乱满是褶皱的床单。
郁准之将手里浸湿的毛巾搭在一旁,指骨处开始频繁肆意透着浑浊的黑气,他脸部肌肉绷紧得厉害,眼底缠绕的阴气冷寒森森犹如无底洞般可以吞噬腐朽一切。
他像一块百年不化的寒冰般慢慢消融,可往往霜雪融化时便是冷到至极的时候,地面上无端凝结出白霜,仿佛寒流经过一般气温陡然下降,冷气压将整个房间冰冻得如同寒窖,令人瑟瑟发抖。
一只藤蔓十分怕冷的从郁准之的后脖钻出来,分裂成细长的两根触手,它哆哆嗦嗦地贴在郁准之的肩膀上,好冷好冷。
显然是被体内的阴冷冰寒所灼伤,憋到忍受不住才着急忙慌从郁准之体内溜出来。几秒的时间内,已经有成干上百根触手纷纷跑出来,他们互相依偎裹着,彼此从贫瘠的身体内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好冷好冷好冷。
它们恳求的私语在郁准之这里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有阳准之双目冷若寒蝉,简下头来一个渗人森然的眼神就让它们说不出话来。
它们哑巴似的强忍着冷痛不敢作声,腕足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畏畏缩缩的。
其中一条身上已经冷到藤蔓上结了一层的冰,身形萎缩不振,它大着胆子期期艾艾开口:可是你这样,会伤到我们知舒的……他的气息还栖息在这里…
>郁准之呼出一口气,肆意的情绪收敛许多,周遭的冷气渐收,凝滞陡降的温度逐渐有了回春。
他鼻尖翕动,顺着温知舒身上那独有的香甜气息踱步行至到一间不过半米高的窄小衣橱,柜门紧闭严丝合缝到不透风的地步。
有限准之离得愈近,温知舒身上散发出的馥郁香气便更加得浓郁,源源不断地从这扇关得死死的柜门里溢出来,仿佛里面逼仄狭窄的空间快要装不下了。
“知舒。”郁准之喊出他的名字时才惊觉得自己声音涩得厉害,犹如本该在水管里流畅无比的水在冰天雪地里被冻成冰,凝固冷涩。
四周安静了一瞬。
里面的人置若未闻,根本没听见似的,宛如郁淮之不过是在对着空气讲话。
呜呜。
那扼杀在喉咙里的哽咽声,即便轻到难以听见的地步,还是被郁准之敏捷洞察到了。他鸦羽的睫毛颤动一下,纸白的指尖轻轻地将眼前的柜门拂开了,轻柔得似乎害怕吓坏里面的人。
随着柜门被推开,里面的场景逐渐展露在郁淮之面前,温知舒双手极紧地抱着那张薄毯,仿佛搂着的不是一条简单的薄被,而是格外依赖的一个人。
他身体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缩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躲藏在这间容纳不下他的衣柜里。
温知舒努着嘴唇,表情强忍着,他的眼睛都快被乱涌一团的泪水给糊住了,眼睑周遭红得厉害,脸颊两侧又白得令人心疼,两种掺和在一起的反差让温知舒整个人都显得楚楚可怜。
他手心唯一攥着的东西是那条浅蓝的毯子,郁淮之跪膝在地,两只手钝麻得厉害,居然不敢再上前一步,因为他在温知舒怀里裹着的那条薄毯上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
有限准之手里的指骨开始疼,就像是从中间碎成两截,他余光一瞄,发现右手的食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掰断了。
他无心管辖,嘴畔掀起一抹温柔的笑,驱除五官薄冷造成的疏离感,他微微含笑,郁准之知道知舒是爱极了他这副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