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睡裤只到膝盖,露出两根白花花的小腿,在稍微吹拂起冷风的夜晚不禁有些凉飕飕的。
可温秋浑然不觉,只是将刚烧好的热水一股脑地全部浇在这片翻新的土壤上,泥土遇上水往下凹陷,外面还溢着层层热气。
会不会将那些碎肉给烫熟呢。
"这样,你该不会再冷了吧。"温秋乐呵呵堪称仁慈地给梨树浇完水,伸脚用力地踩了踩泥土,将这片土地踩得愈加夯实才安心地回到卧室睡觉。
明天会是崭新的,没有郁青川的美好一天。一想到这个温秋闺上眼睛甜美地勾了勾唇。
温秋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涅槃重生也不过如此,平时极力厌恶抵抗想要去上学的心态此时发生了完美的转变。
"小秋,煎蛋只吃一个就够了吗?"母亲见他放下筷子后询问。
温秋咕噜将杯中的牛奶吞进肚子里,用纸巾擦着嘴巴上沾到的油渍, "我已经吃饱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学校啦!"说完就行至玄关处匆匆地换好皮鞋出门。
一打开门,庭院里那棵罕见在六月开花的梨树正肆意盎然地生长,花瓣皎洁漂浮如海,想必是被那肥沃的养分所滋养地更加茂密鲜活。
温秋走至门口,在经过梨花树下时微笑地朝它打招呼: “青川,早安。”打完招呼后美滋滋地去上学了。
一阵微风拂过,梨树花瓣顿时飘飘洒洒地降落在那片土壤上,其中一瓣不慎降落在温秋的后脖间,没有任何知觉的。
温秋来得很早,按照往常的时间来算,他理应是最早到教室的那几个。可这次一进教室,座位上的同学满了大半,七嘴八舌地低声交谈,即便温秋来了也没有朝他打招呼,反而低着脑袋焦灼地探讨郁青行到底去哪里了。
学委倒是一步上前,阴黑着脸色歹毒地拎起温秋的衣领, "你昨晚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温秋怔愣地啊了一声, "什么消息?"紧接着解释自己昨天睡得非常早,可能没有看见他的消息。
学委见他的神态不是作伪,阴沉地放开他,面色不善地说:“你昨天是真的看见青川往校门口去了吗?"
温秋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 “好像是吧,好像是往那个地方走了,又好像不是,哎呀,我怎么能够准确知道他往哪个地方走了呢?"
学委面目逐渐狰狞地朝着温秋盯着,声调冰冷中藏着迷茫:“他已经一晚上失去了联络,你是最后一个见着他的人,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失踪了。"
温秋回绝他一个安慰的笑,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感觉十分的踏实,他仰着脑袋不解地说: “你怎么就笃定青川同学是失踪了呢?说不定他只是觉得你们这些跟屁虫烦了,想藏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呢?"
温秋欣赏着学委愈加
难看的脸色,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自己略有些刻薄,便缓和下语气说: “好了,别担心了,说不定等一会儿他就出现了。"
呜呼。
当然是谎话了呀。
温秋右手支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观赏着四周没有纪律焦头烂额的走狗们。冷哼一声,脸上挂着令人烦厌的笑,慢条斯理地将手如同昨日般伸进书桌里,笑容耀眼夺目。
可倏地随着他的手臂伸的越长,温秋脸上的笑就开始散漫到有些勉强,就像是先前涌上的潮水般丁点褪下,继而从这张秀丽的脸上消弭地一干二净了。
空的。
他的手掌来来回回楚摸数遍,本该放着郁青川那颗脑袋的抽屉此刻空无一物。
东西不见了。
一股强烈的无措感如同沉沉乌云笼罩住温秋,他面无表情地低头查看,里面只剩下几本书和一个空落落的书包。
究竟是谁?
难道昨天自己天衣无缝的举止被人发现了吗?究竟是谁偷走了属于自己的脑袋?
不对,自己的书包没有不见,只有那颗象征着郁青川的脑袋消失得毫无踪迹了。
温秋脸上本该高兴的情绪一下子变得躁动不安,他烦躁地将里面的书全部抽出来,恨不得将脑袋怼进课桌里逡视,整个状态就像是发病了一般。
郁青川不见了。
郁青川的脑袋呢?
他还要一直折磨着郁青川呢。
天啦。究竟是谁,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温秋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掩住自己的愁容,他一点都没为自己的罪行被人侦破而担惊受怕,反而因为丧失了郁青川而颓唐不已。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没有听见周围顿时喧嚣嘈杂的沸腾声,温秋完全与他们与世隔绝。
直到温秋叹了一口气,打算将快要喝完的水杯去水房接水时,忽地他宛若见鬼一样失手,手里的水杯猛烈地坠落在桌面上,磕出一声沉闷惊人的声响。
水杯咕噜咕噜滚着,仿佛昨日那颗脑袋滚动时一般,湿漉漉的水四处蔓延,将温秋的裤子全部给打湿了,而他本人却僵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温秋费劲地咽了一下喉咙,脸颊上的肌肉绷紧,不受控制地撇动。双眼因
为震惊而快要从眼眶里剥落,掉出来,然后被人一脚踩碎。
他的视网膜里呈现出这样一幅景象,一个颀长挺俊的少年风姿绰约地立在门口,接受着众多目光的洗礼。他有些精致夺目的眉眼,五官比例完美无瑕挑不出一点小刺,甚至就连那颗褐色的小痣也风光无限地缀在眼尾。
一模一样!
温秋眼睁睁看着那个已经被他亲手切碎全然埋进土里的郁青川,此时穿着刚转学那天的衣着,定制精良的衬衫,挺括的黑裤,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不对。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呼。
温秋的座椅猝不及防倒在地面,他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他身上的温度被地面瓷砖给传染了,凉得彻骨好似冰窖,座椅摔倒发出的动静大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包括郁青川。
只见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过来,而温秋缩着脑袋近乎是爬着往角落里靠着,汲取那点微不足道的安全,直到再也退无可退。
温秋被逼到了死角,脸色仿佛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惨白,嘴唇磕巴哆嗦不出一句话。
郁青川高贵优雅地朝温秋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在顶着温秋震惊失控惊恐万分的眼神下,语态迷恋地回复道: “早安,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