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碣大喘气,“何以如此着急,皇后出血了?”不是出血就不是大事!不必跟赶命一样。
马岩庆暗骂前头去叫他的人办事不清不楚,语速飞快的道:“那小子糊涂,竟不跟您说清。皇后她久睡不醒,您快去看看!”
尹碣脚上发飘,“说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兴许就是太困了,又或者是可能怀上了胎,太疲了,这才睡不够。
马岩庆:“那您倒是再快些啊!天子派我来催您呢!”
尹碣呼呼喘气,“知道了知道了。”可怜他老胳膊老腿的,中午还饮了两杯酒。
尹碣到此时依旧没觉得越姜情形太严重,但再过一刻钟,到达越姜榻前,接着又给她诊过脉后,终于知道天子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马岩庆来催他时又为何如此着急。
越姜的情形与她的脉象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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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下手啊……
裴镇不耐,“如何!”
尹碣低沉摇头,“娘娘的脉象看不出问题。”
裴镇不想听这个,他只想知道越姜怎么能醒!目光沉沉的盯着尹碣,逼迫之意尽显。
尹碣被盯得心肝不住发颤。想了想,道:“不若微臣施针看看?”
裴镇高声:“那就快些!”
尹碣答是,立即取了银针消过毒,小心朝越姜穴道上——扎去。但……半个时辰过去了,越姜仍旧是不醒。
尹碣觑着天子黑得几乎能低墨的脸色,一根根把银针收好,敛眸跪下去,“是微臣无能。”
裴镇背上已经紧绷,浑身气压极低。连尹码……也没法让她醒过来。
拳头收的更紧,青筋暴起。
但这回他忍着没有发怒,闭一闭眼,让自己冷静,只道:“再想想法子,务必让她醒过来。”
见天子如此,尹碣心里也不好受,他低声答是。
又道:“不如将太医署的人全宣来,或许有能人也未可知。”
“嗯。”裴镇捏捏眉骨,宣下去,“马岩庆,把人全喊来!”
“喏。”
半个时辰后,内寝之中跪了一地的医官,纷纷垂头无声。
他们都一一给越姜看过了,可……全都束手无策。从未见过如此情形。
裴镇嘴角完全绷成了一条线,眼中黑漆的神色越聚越浓。
“尔等,俱是不得其法?”
众医官脑袋再次压低。
裴镇又想发火了。
他养了这么一班子的人,结果这些人现在毫无用处!
都是废物!
砰地一声,他猛然踹飞脚踏,东西远远砸出去,几乎散架。
大殿之内更加死寂,鸦雀无声。无人敢在此时再在天子头上火上浇油。
“那皇后要如何醒来!”裴镇略带戾气的盯着他们。
铁血之气蓬勃,众人心下胆寒,无人敢答。他们没人能保证有法子能让越姜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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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哑巴了!”
医官们:“…”
终于,一人战战兢兢答:"微臣曾在家乡听过一事,不过那些俱是小儿,小儿夜里受鬼魂惊吓,是以久叫不醒,如此……”
嘴巴哆嗦几下,猛吞几口唾沫才能接着说完,“如此便须亲人长辈将孩童怀抱腹中,于傍晚将夜时分在大门处呼喊稚儿名讳,引,引其归家。”
其他人听到他说的话,面色俱是一骇,心里囔囔,他疯了。
竟是把皇后的病推到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上……不知今上最忌神鬼一事?他忘了八月的吴持田是怎么死的了?
如今竟敢拿这样不着调的事情糊弄陛下。屏息凝神,等着天子把人踹出去。
但等了许久,没等到天子踹人,反听天子沉声追问:"只需呼喊名讳即可?"
提议之人顿住,口舌发干,他其实也后悔自己贸然开口了,这要是天子试了,但皇后却未醒,他这颗脑袋别是要搬家……
但说都已经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是。洒几把米,亲人长辈再呼喊名讳即可。”
最后一个字声音略抖,完完全全表明了他的心虚。
裴镇当然听出来了,也知道不大靠谱,但没别的法子。
皱眉深深看他一眼,又望望外面的天色,离入夜尚且还有一个时辰。
“来人,去请王氏进宫!”
说完,目光又扫回这群医官,“你们也再想想法子!”“是!”
太阳落山时分,王氏刚被人急匆匆带到北章台。她来时已经听人说过为什么带她进来,现在心里也略有心焦。
好好的,侄女怎么就出了这桩子事呢。
到得天子跟前,勉强先敛下慌意行礼,“妇王氏,参见陛下。”
裴镇早等得不耐烦,“近前来看看越姜。”
王氏哎一声,三步做两步到跟前来。
只见她这侄女面色如常,似酣睡一般,确如宫人们和她说得一样。
脸上发愁,轻轻推她手臂,“越姜,越姜……起来见见叔母。”哪里有反应……完全没有反应。
裴镇面上难掩失望。
之前有人说亲近之人多呼喊几声她
或许会醒,可王氏喊过了,她仍然没有反应。
裴镇现在也不求她马上就醒,起码她动一动!虎目沉沉,脸色难看。
王氏再多喊几声,但侄女仍是喊不醒,叹气,心想大哥大嫂若在,想必情形能好些。
裴镇闭一闭几乎疲乏的眼睛,只能继续等,等入夜时分再看看。
入夜时分,王氏在北章台寝殿正门跟前,轻轻拍着越姜后背,眼神张望周边的黑暗。声音提高,"越姜,归了!与叔母归家!"
连喊十几声,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喊罢,她看了眼被天子抱着的越姜,她的脸在昏黄的灯笼下微微发暖,但,表情一如既往。
心里叹息几声,但也只敢在心里叹,不敢表现在脸上。
天子的脸色已经足够难看了。
裴镇沉沉的看一看越姜,抱着几乎是毫无声息的她又回到榻上。
绷着嘴巴久久不语。
还是后来马岩庆低声来唤他用膳,他才有了些反应。
裴镇深深吸气,嗯一声,先用膳。吃得没滋没味,才填饱肚子便叫人撤下去。
接着倒了杯水,到床前半抱起越姜,一点一点压着她喝下。
尹碣说过,得时不时喂她点水。
喂下一小半,拿来帕子擦擦她下巴,把她放回床里。
裴镇让马岩庆着王氏来看着,他先去沐浴。再次回来,摒退左右,屋内只余他和越姜。
裴镇盯着越姜看,她仍然没醒。那一场好像是白喊了。
眉心忍不住又拧起来,想及尹碣说得要是超过七日……脸色更加难看。
定定盯着她,抿唇,"再容你睡一夜……"
要是还不醒……裴镇眉头要皱成死结,狠狠压下这个念头,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脸色不好看的抱了她一边身子,卧躺于她旁边,入睡。
夜半,裴镇眼皮一紧,忽然惊醒。他瞪着黑暗大喘气。
接着赶紧往旁边探了探,她还在,她的鼻息也依旧。
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声越来越大,做了噩梦,心情不大痛快。
单手捏了捏干涩的眼睛,长呼一声,稳定
起伏的胸膛。
心情平静下来了,他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才刚过三更,距离天亮还早。
裴镇盯着夜色沉默。
沉默片刻,忍不住出口唤了一声"越姜。"
同时眼神瞥向她,盯着她的反应。
今夜点了不少烛火,她的神情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和白天并没什么差别,裴镇失望。
他有种预感,或者就算天亮了,她也依然会是昨天的模样。
她到底怎么了……裴镇心里又烦又乱。
比起如今这样毫无动静的模样,他倒宁可她是病了,好歹,那样尹碣能对症下药,能大概说出她什么时候能好。
现今这般,只能干等着束手无策。尹碣下午翻了不少书,也没找到如她这般的症状。
裴镇有些出神,若是她就这么死了……眉头狠狠一拧,手掌掐紧她的手,面目难看。不准!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不过就是磕了下脑袋!
裴镇心潮翻涌,这之后是再怎么也睡不着,硬是睁眼到天明。天刚放晓,他便腾地一下起来,又喊她。
连唤好几声,一切好像都在朝他昨晚胡思乱想的那些念头去,她确实不醒。
短短一夜,昨天傍晚那神神叨叨的一出,并不能让她醒。
裴镇绷着难看的脸色下榻,再次宣马岩庆去喊尹碣。
匆匆不过盏茶时间,尹碣快跑过来。
昨夜天子压根就没让他走,他被安置在侧殿中歇息。
“再看看!”
“是。”但尹碣诊过后,仍然是束手无策。
裴镇勉强压着火气,“可在书中翻到什么其他法子?”
尹码还是摇头,昨夜他几乎只睡了一个半时辰,其余时候全在翻书,但没找见如越姜如此情形的。
裴镇火气压不住了,“那就任由越姜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