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芙藻一愣。
宫菡萏始终紧紧握着宫芙藻的手,她缓慢上前半步,另一只手将宫芙藻跑得散乱的一绺墨发拂到耳后,嗓音冰冷却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孩子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不会有事的。"
宫芙藻眼眸轻轻睁大。
人人都认为,以宫芙藻遇险来激宫菌萏出手,这样就能让她有自主做决定的能力。可宫菡萏挣扎半晌却没有动手,而是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气,逃了。
就连宫家旁□□几个长老将她当成一把趁手的兵刃对待、示意屠戮生灵,宫菡萏也始终麻木着承受那种沾满鲜血的操控。
哪怕在闻道祭秘境中,她明明为了夙寒声屠杀了操控她的两人,可最后却还是孤身回到宫家旁支的住处。
那个她所谓的“家”。
对宫菌萏来说,逃比动手还要艰难而痛苦。可她还是做了。
第一次伸手握住妹妹的手,带离她逃开那个危险的地方。
她不要被命令着杀人取魂魄,从始至终只想要平淡地活着。
宫芙藻愣神半晌,突然往前一扑,双臂紧紧拥抱住宫菡萏瘦弱的身躯。
这是她第一次有明确的意识,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回来了。
宫菡萏动作一顿,好像被这个动作给吓住。可双手僵了半晌,她还是试探
地将手落在宫芙藻肩膀上,艰难又生疏地轻轻一抚。
从掌心传来的温暖,伴随着周遭的人间烟火,宫菡萏也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她终于活了过来。
大大大
长河两边一片狼藉。夙寒声和乌百里偷偷摸摸折返回来,找了半天才在树上找到被打了好几个结的元潜。
元潜龇着两颗小毒牙,还在那气势汹汹放狠话: "那个狗东西,可别让我知道他是谁!"夙寒声坐在凳子上,皱着眉和乌百里一起帮元潜解结,没好气道: “别嚷嚷了,你没去半条命已是万中有幸了。"
元潜龇牙: “我这叫见义勇为!”
乌百里幽幽道: “宫芙藁是元婴期,她身后的女修……我估摸着得化神境吧,什么危险解决不了,要你上前去逞英雄?"
元潜这下不吭声了。
徐南衔的打结手法八成是和应见画学的,元潜身子都给扭成七八节,夙寒声和乌百里忙活半晌才将他解救下来。
元潜扭着身体化为人形,恹恹趴在桌子上: “我的腰、我的纤纤玉足……完了,疼得没知觉了,百里救命啊。"
乌百里冷冷道:"活该。"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赖叽叽的人背起来,朝夙寒声道: “我们先回学宫了,你……”
他犹豫了下,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你心中有数就好。”说完,转身离开。
夙寒声还在疑惑他们怎么不怕自己被打劫了,余光一扫,崇珏一袭青衣正缓步而来。
夙寒声当即腾地站起来,甩了甩刚才解元潜解得满是水渍的手,乖乖道: “叔父回来了,我在这儿等着,没乱跑呢。"
崇珏笑了笑,道:"走,回去吧。"
夙寒声赶紧点头,小跑着上前: “嗯嗯,回去。”
秋日集市结束,回去的路上,夙寒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和来时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他挨着崇珏坐在灵舟上,不知何种原因,好像和崇珏虚虚挨着的手臂处一阵滚烫的热意,顺着臂膀一路蔓延而上,将少年如玉似的半张脸都烧得通红。
夙寒声伸手拍了下脸,想要强行消除那股热意。崇珏却像是时刻注
意他似的,道: “怎么?”
夙寒声干笑一声,又拍了脸两下: "没有,我打蚊子呢。"他不敢再瞎动,只能强行稳住心绪,满脸木然地回了闻道学宫。
崇珏本想将他送去落梧斋,夙寒声想了想,忙道: “但我的功课还在叔父你那,明日早课要交的。"
两人只好一起回去后山佛堂。
夙寒声拿好功课后,又磨磨蹭蹭不太想走。
崇珏在人群中挤了一晚,哪怕用灵力清除身上的灰尘和味道,但还是觉得浑身皆脏污,便拿着一套衣物准备送走夙寒声后便去后院温泉沐浴。
夙寒声眼睛一亮:“叔父要沐浴啊?”
崇珏点头: “天色已晚,要我送你回落梧斋吗?”
"不了不了。”夙寒声道, “都这么晚了,我就在佛堂住一晚好了。"崇珏: "……"
崇珏无声笑了下,倒是不客气。"好,你自便就好。"
说罢,转身朝着佛堂后院的温泉走去。
夙寒声偷偷摸摸瞥了一眼,抚摸下手指上那个符纹。真的做什么……都不会被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