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隆冬的寒意尚未消散,连绵的春雨便已然如约而至。甲板之上,不时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浅淡的杏花香。两岸间,偶尔传来两声莺啼。
一阵烟雨朦胧中,停靠在江边的数十艘巨轮此刻已然尽数扬起了船帆,于晨起的微风中猎猎作响………
“儿臣恭送汗阿玛,愿汗阿玛一路顺遂,早日回到京城。”
甲板上,凝视着眼前一手带大的儿子,本该启程的康熙帝却是久久未语。身后礼官不得不大着胆子上前。
“万……万岁爷……”
眼看良时已至,胤礽方才上前一步温声道。
“汗阿玛,您该启程了,此时正值是顺风,若是再晚上些许,碰上急雨,路总归就不那么好走了………”
不得不说,此刻,比之眼前尚且从容的胤礽,对面眼眶青黑,短短两日眼中便依稀可见红丝的康熙帝,仿佛才像是那个不得不留下直面一城疫病的倒霉蛋子。
雨还在下着,晨雾中,眼见眼前之人愈发失了模样。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方才深吸一口气,半是红丝地眸子紧盯着眼前之人,良久方才沉声道:“保成做事,朕素来再没有不放心地,然而此次,朕这里只有一条,万事应以自身安全为要………”
“汗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会的……”
“二哥,弟弟在京城等二哥回来!”
随着两个小地极力掩饰着地哭腔,胤礽一礼过后没有转身,而是直接凌空一跃,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踏着滚滚江水飞跃到了距离此处将近数丈之远的行船之上。
整个人如飞燕般轻盈,脚下更是未曾荡下半分波纹。
这一招,不说没见过世面众文臣了,便是自诩武力高强的禁卫统领,此刻也禁不住惊掉了下巴。甲板上,胤禟吸鼻子的动作不由停滞了一瞬。
“传………传说中的轻功?”
见对面的太子殿下仿佛没事儿人一般安然落地,连步子都没有乱上半分。江面上,整整数十艘船只瞬间安静的吓人,方才还万般焦急的礼官们顿时没了声音。
“万………万岁爷,太子殿下他………他………”这是假的吧!他怕是昨夜太过激动,导致今儿出了幻觉吧。
良久,禁卫统领塞里浑方才回过神儿来,先是用力在肘间狠掐了一把,半响方才颤颤巍巍道。
“保成自幼习武,去岁之时便已有所小成。”被自家儿子这一手同样惊到的康熙帝微怔过后,立即便反应快过来。此刻连面上的神情都透着一股信誓旦旦……
额………话音落,塞里浑包括身后一众侍卫齐齐哑了声。
小……小成?太子殿下这般都只能算作小成,那所谓大成又是何等奇景?作为曾经的满蒙第一勇士,头一次感觉自个儿如此废物的塞里浑默默后退了小半步。
身后,明珠一系暗暗对视了一眼。
“相………爷?”
“罢了,想法子通知下去,早前计划全数作废………
”面对属下有些迟疑的眼神,明珠无力地挥了挥手:
“愚蠢,还不明白吗?方才殿下此举分明是在警告咱们这些有心之人………”
回到船舱后,良久,直到夜色西沉,纳兰明珠脑海中仍旧回荡着方才堪称奇诡的景象。人力,竟当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吗?这一刻,饶是自诩智计百出的纳兰明珠也不由颓然了片刻。
又想到从始至终都举重若轻的太子殿下。明珠不得不承认,若非同赫舍里氏矛盾已然不可调解,他是决计不愿同那人对上……
可惜了,这世上没有如果。
依着所额额图的脾性,纳兰明珠丝毫不怀疑,对方得势之时,便是他纳兰一族倾颓之日。
“无妨!时间还长着呢………”
良久,黑夜中,只听得一句微不可见地呢喃………
另一头,余下的船舱之上,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好似没事人一般的太子殿下。
“殿………殿下?”
须臾,小夏子方才试探着开口道。
连从小伺候胤礽长大的小夏子都不由微怔了片刻,更遑论身后因着各种原因留下的一众臣下。
“都愣着做什么?莫非在这船上淋雨别有一番快意?”
含笑着瞅了众人一眼,胤礽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大步走向船舱,行走间绣着祥云暗纹的玄青色衣摆随着江风轻轻拂动。
明明紧袖罗衫,这一刻众人却偏偏从眼前之人身上瞧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仙气儿。连手上素白的油纸伞,此刻都莫名不一般了起来。
“殿下………奴……奴才这就过来!”回过神儿来,小夏子忙不迭地起身追上,嘴上还不忘利索道:“殿下,章院判方才已经将新出的脉案尽数呈上,额勒赫将军正带人详察各地受灾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