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轻轻笑了笑, "戳到你的痛处了?"
裴清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刀插着,插得太深了,他自己都不敢去拔,下手的人却毫无顾忌,嬉笑着把刀子在他伤口处打着旋,企图让他更加鲜血淋漓。
"你真的这么恨我们?"
"不恨,”莫尹挑眉,无所谓地笑, “就是好玩。"裴清也笑了笑, "好,那我们就多玩一会儿。"裴清一直在观察莫尹的表情。
他先是看上去混不在意,慢慢的,就抿住了唇,他抿得很用力,下巴皮肤都发白了,被束住的手腕粉白一片,手掌紧紧地握成拳,又控制不住地展开、发抖。
渐渐的,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手掌也松了劲道,手指尖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裴清靠在他耳边,湿润地舔吻他的耳廓,莫尹闷哼一声,眼睛重新聚焦地看向裴清。
裴清受伤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珠漆黑浓重,头发尖猛烈地甩。莫尹张开唇,牙齿雪白,粉色的口腔打开,不规则的呼出灼热的气息。一切都好像一如往昔,但却又什么都变了。
后半夜的时候,莫尹失去意识之后昏了过去。
他脸靠向右歪着,额头向后仰,碎发散乱,一张白皙俊美的脸白里透红,汗珠细密,睫毛紧闭,无意识地打颤。
裴清静静地看着他。
昏过去的莫尹不再说难听的话,用讥讽冷漠的眼神看他,也不会再冲他吐口水,试图咬断他的舌头,看上去很乖很柔顺,就像之前的莫尹一样,就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仿佛他是他最后的依靠。他们相偎相依,相互取暖,将所有的痛苦与喜悦对
彼此分享。裴清知道,那个莫尹是假的。
真正的莫尹躲在那个虚假的空壳后,一直在充满着恶意地注视着他。可人的感情怎么可能收放自如地控制?已经给了的心又怎么可能轻易收回?
人不是机器,没有人可以完全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裴清咬着牙,身体与心灵的感受背道而驰、扭曲交织,不得解脱。
他伏在莫尹身上,呼吸轻喘地喷洒在莫尹的脖颈处,眼神浓烈地注视着昏过去的人,手掌不自觉地又放在了莫尹脸上轻轻抚摸。
"你在干什么?"
冷冷的声音传来,裴清转过脸。
门口,裴明疏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拉着门。
裴清面色急剧冷漠,捞起一旁的薄被盖住两人, "你没长眼睛?"裴明疏关上门,缓步过来。
床上凌乱无比,两人的衣服散落各处,床单也都皱成了一团,可以想见刚才的战况有多么激烈。"我让你别伤害他。"
裴明疏一字一顿道,语气中充满了冰冷的怒意。
“我伤害他了吗?我看他爽得要命,"裴清冷淡道, "你别忘了,在他心里你比我更恶心,跟你上床,对他来说才是伤害。"
裴明疏直接把人从床上拽了下来。
相连的两人分开,莫尹那双无法自控的腿还随着裴清的动作一齐甩了一下,薄被甩开,绯色的肌肤,液体鲜明滑落。
在莫尹熟睡不知情的时候,裴家兄弟又打了一架。
等他醒来时,发现坐在他床边的裴明疏脸上的伤看上去比前一天还要更严重,他盯着裴明疏看了一会儿,道: “水。”
裴明疏给他倒了杯水,扶他起身坐好,把水杯递给他。莫尹伸手时才发现手腕上糊了一层晶莹泛白的药膏。莫尹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水。
裴明疏坐在他床边,沉默地像一幅画。
莫尹喝完水把水杯放下,他手一歪,水杯砸在了地板上,玻璃杯瞬间碎片四溅,莫尹看向裴明疏,笑了笑, "不好意思,手滑了。"
裴明疏一动不动,莫尹看他这副样子也觉得没劲,打量了下自己的手腕,其实他的手腕没什么,也不知道是兄弟俩谁还兴师动众地给他涂了那
么多药,八成是裴明疏吧,以裴清现在的脾气,干不出这种事来。
"疼吗?"
莫尹看向裴明疏,裴明疏即使脸伤成了这样,依旧看上去温文尔雅不失风度,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让他收拾好所有的情绪,他又恢复成为了那个无坚不摧的裴明疏。
兜兜转转一大圈,俩兄弟竟然都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莫尹并不觉得灰心丧气,他的生活一切都太可预知了,那样很没意思,从进入这个未知的世界开始,他一直就充满了兴趣,虽然他也很期待着世界爆炸时的美丽画面,不过好饭不怕晚,裴明疏和裴清越是顽强,他们彻底破碎的画面就一定越是美丽。
裴明疏察觉到莫尹那肆无忌惮的探究视线,他面容沉静,经过一夜的思索,可以对莫尹那些可怕的报复作出回应了。
“我很抱歉。”
莫尹又一次怔住了。
是他听错了?裴明疏在向他道歉?这是故意在阴阳怪气他吗?
裴明疏的眼神告诉他,他是认真的。
四目相对,视线交缠,裴明疏从莫尹眼里看到真实的迷惑。很好,他现在可以试着去分辨莫尹的这些情绪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我父亲毁了你的家,你的生活,你的未来,你想向我们复仇,这无可厚非,”裴明疏注视着他, "这世界不总是公平的,但想要争取公平也并不是错误。"
莫尹半晌说不出话,他怔怔地看着裴明疏。裴明疏同样也静静地看着他。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除了身体上之外,心理上也一定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但他又是怎么重新恢复稳定的呢?到底是什么东西还在支撑着他?"为什么?"莫尹干脆直接道, "裴明疏,你不恨我吗?"
他语气迫切急促,眼睛也睁圆了,表情很不可思议地看他,裴明疏弯了弯唇角,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无奈地发觉,在这一个瞬间,他依然觉得莫尹看上去很纯真,也很可爱。
也许莫尹觉得他在面对他时每一秒钟都是假的,但其实那里也有真的,只是连莫尹自己也没有察、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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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尹仰头看他,语速很快, “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从一开始就是,莫红海说的是真的,是我利用他进入你们家,想要把你们全家都弄死。"
裴明疏俯视着他,眼神很平静, "你说得很清楚,我已经明白了。"“我很抱歉,”裴明疏道, "没能让你真正开心。"
"那你去死啊。"
莫尹毫不迟疑道。
他还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执拗的有点天真的残忍。"你死了我就开心了。"
裴明疏低下头,在莫尹眼睫上轻轻吻了一下,莫尹睫毛受惊似的打了下颤,向后躲了躲脸。裴明疏对他微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好好休息。"
裴明疏将他的手拿开放在被子上, "药膏别沾水,有事叫佣人帮忙。"莫尹又抓住他的袖子, "你别走,你说清楚再走。"
"十点公司还有会。"
“下午三点,"裴明疏用商量的口气道, “我回来再聊?”
莫尹觉得场面有些诡异,他放下手,眼睫低垂又抬起,一下一下地看裴明疏,最后认真道: “裴明疏,你是不是有病?"
"或许。"
自从得了精神病以后他精神多了是吧?裴明疏又揉了下他的头发后离开。莫尹扭头,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身上很干爽舒适。
脑海里隐隐约约地还回想起好像昨天晚上有谁把他抱到浴室洗澡,浴室里水汽弥漫,把他弄醒了,半梦半醒之间,那个人又把他抱出去,他躺回床上后,那人跪在床边从他的腰开始给他按摩,力道特别的熟悉,另一个人拉了他的手腕,冰凉的药膏涂在手上,他迷迷糊糊地觉得很舒服,就又睡了过去……
莫尹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
看来这真是个很牛逼的世界,有俩很牛逼的人,他得再细琢磨。到底是什么还在支撑着他们?他得找出来,把它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