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是没法拖延,今生颇受宠爱,陆空星的拖延症就发作得很严重。
一直到花宴前几天,他才被方学士提溜着写完了要献给神仙的诗文。其实写起来倒不难,就是把前世写过的那些再默写一遍,陆空星只是懒得动,每天跟荷花小鹿玩丢球,他丢出去,小鹿哒哒哒捡回来。
狗狗鹿!
陆空星前世的诗文并没有自己用,而是被陆明修拿去了,又转头献给陆承影卖乖。
前世人人都觉得他不祥,怕冲撞神仙,花宴甚至都没让他参加。他站在宫墙外,听礼官朗声念诵他的诗句,听众人对陆承影的夸赞之声。
小鹿把他的手拱起来,轮廓圆润的眼睛里带着疑惑,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不丢球了。
陆空星就笑了。
今生不同了,是他的就永是他的,谁敢偷窃,他就把那人点成金人,再摄进水里!
他把写好的诗文交给方学士,现在压力给到他的老师。方学士揪着胡子熬了几个通宵,胡子都揪没了,改不出来。
不是陆空星写得太差,而是写得太好,方学士有点改不动。可是要不改上一点,倒显得他这个老师没干实事。
他把方忱世揪来给九殿下改诗。
方忱世一看那几首诗,就是一顿。他当然记得,前世这几首诗为五皇子陆承影挣了多少光彩。花宴之后,这些光彩又转化为实打实的好处,坊间传颂陆承影的文名,陆承影在文人之中一时风头无两。
原来这诗竟是九殿下的,怪不得,他总觉得诗不对人。后来五皇子登基后,他提起这些诗,新皇也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方忱世都气笑了,真是卑鄙下作,欺世盗名。
也怪不得,前世他的理想破灭得如此彻底。
方忱世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认真翻阅起这几篇诗作,他修了几处用典,放了几个可替换的字在旁,灯下欣赏,嘴角微勾。
到底是与前世不一样了,他也如愿参与进了真正的圣君的生命中,还能为对方改诗,一点一点在暗中将对方扶上那个位置。
方学士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看他一副嘴角含笑的模样,遂冷哼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在见小情人。”
方忱世就笑。
“也差不多了,祖父。九殿下即是我理想的一部分,我视那个理想凌驾于世间一切情爱之上,此时见明主才华横溢,如何不心生喜悦?”
方学士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的理想,关人家九殿下什么事,自以为是。”他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已入朝为官,如果你愿意,我就请辞宫中教导皇子的差事,让你来。”
“这样一来,你也可早日见见九殿下。”
方忱世却摇头拒绝。
“我身在暗中,不为人所察觉,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而且……
他的手按在那些诗稿上。
一天不确定可能存在的其他重生者身份,他就一天不得安寝。
看着孙子一副心思难测的样儿,方学士就忍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从衣袖中又抽出一张纸,带着点坏心,将其递给自家孙子。
“这也是九殿下的诗,只是不是为了花宴作的。你瞧瞧,看有能改的地方吗?”
方忱世顿时有些期待,他定睛一看。
【小仙鹿,白又白,两支角角竖起来,送我花花给我爱,蹦蹦跳跳真可爱!】
方忱世:“……”
他懂了,祖父就是拿这打油诗来创他的。
***
陆空星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他写给小鹿的诗,找了一圈没找到,深深怀疑是不是夹在作业里交上去了。他正找着,常青急匆匆跑进来。
“九殿下,各宫都在选花了,咱们也早些去选些摆在殿中吧。”
陆空星闻声抬头。
“不是直接分到各宫吗?”
“往年倒是这样,今年是皇后娘娘理事,就让各宫自己去领。”常青有些着急,“咱们得到消息晚,名贵的牡丹都剩不下许多了,若是牡丹花宴时没有牡丹放在殿中,肯定会遭人取笑啊!”
陆空星却显得很不在意,选花撑门面这种事,还不如他找给小鹿的诗重要。
“那你就去领吧,但我不要牡丹,你去挑几盆好看的芍药回来就好。”
常青呆了呆。
“只要芍药?”
“嗯。”陆空星随意应道,“其实选花这事,本身就是皇后娘娘故意安排的。她刚斗倒了如妃,重新执掌宫中事物,自然要看看各宫都存着些什么心。”
“争抢名贵牡丹的,到处托关系寻好花朵的,求到皇后面前去的……她一一细细看了,以后管理宫务,也就有了成算。”
“我身为皇子,何必去趟这浑水。”
常青被这么一说,也醒悟过来。不过虽是皇后娘娘的试探,可是领个一两盆牡丹回来,也是正常需求吧?连牡丹都不能领了?
“哦,那个是因为我不想领。”陆空星确定他的打油诗应当真是夹在作业里交上去了,不知道方学士会不会又罚他留堂,叹了口气,接着笑道。
“我喜欢芍药,所以想领芍药,你去吧,记得选几盆颜色可爱的。”
常青仍是觉得不领牡丹亏了好多,也跟旁的宫里不一样了,低人一等似的,可九殿下坚持,他也就只能苦着脸去领花了。
陆空星却很高兴,就算现在陆文昭不在他身旁,他也轻声说道。
“喜欢什么就取什么,不喜欢的,再有千般好也不要。”
“陆文昭,这算不算我离逍遥客更进一步了?”
陆文昭不在,荷花小鹿冲他拼命摇尾巴。
“呦呦!”
那自然!
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车队已经越过西山,驶入鹿临城中。
身披轻甲的士卒拱卫着十数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车马森严,旗帜飘扬,在天光下尽显皇家威严。最大最豪华的马车四轮嵌金,雕饰凤鸾,运行起来平稳无声,绝不会惊到马车中的贵人。
一阵马蹄轻响,一名宦官打马靠近马车,轻声细气地提醒道。
“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咱们还有一刻钟就到了。”
马车内,老太后疲倦地动了动身子,身旁宫女连忙帮她揉捏起有些酸痛的肩膀。坐在太后对面的是一名宫装女子,满头金翠闪烁,人已过中年,却依旧姿容极盛,雍容贵气。
只是似乎昨夜没睡好,这位长公主眼下覆着一层薄薄的青黑。
“这次祈福,一去就是半年之久,听说宫中倒是发生了不少大事。”快进宫了,太后不想睡下,就说说话打发疲乏。
“如妃倒台了,宫中闹巫蛊,就连五皇子也重伤卧床,桩桩件件,都是皇帝将那个生而有异的小九召回来惹的祸。”
太后碎碎地念着,语气十分不满。
她最不满的是五皇子伤重这件事,五皇子生母乃是她亲侄女,与她向来亲厚,嫁进宫来不久就没了。太后悲痛之余,难免移情于陆承影,听闻他受伤,这才将祈福提前结束,赶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