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不绝,贺月长离伏在殿中,不敢起身。
他现在有些后悔,就不该想着献凤这回事,这下回到部族之中,恐怕不仅不能保住自己和母亲不受欺辱,还会被父王惩戒。
同行其他破月部使节难看的脸色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乌兰赤换了一个不怎么恭敬的坐姿,唇畔噙着冷笑。破月部是小部族,万万不能与他的乌兰部相比;破月部的三王子更是从未掌过权的懦夫,他看不起对方。
丢人现眼,不过是最轻的处罚。
乌兰赤目露嘲笑,接着看向陆空星。整场寿宴上,他在乎且只在乎这个让他跌了跟头的九皇子,然而乌兰赤发觉,陆空星竟从一开始就没有笑。
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笼罩在陆空星身上,令乌兰赤想起在荒芜草场上所望见的凛凛雪山。在乌兰赤的注视中,他搁下筷子,推开酒盏,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在贺月长离心生绝望之时,满殿笑声中,他居然听到了一点衣衫摩擦的响动。
——陆空星站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白毛震撼,也许是因为近期他在宫中颇参与了几件事提升了威望,陆空星不再像前世那样被人轻视,正相反,他一起身,殿中的笑声居然渐渐熄了。
白发的皇九子腰身挺直,他垂下睫羽,阴影覆盖了紫瞳。他的声音清清朗朗,令殿中所有王公大臣都听得清晰。
“父皇,破月部献凤贺寿,诚心可嘉。只是小九从未见过凤鸟,斗胆请父皇,将凤鸟赐予小九。”
他并未质疑凤凰的真伪,反而字字笃定,竟仿佛真在向皇帝求一只稀世罕有的凤一般。老皇帝方才笑得欢畅,现在回过味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妥。
北方部族的忠诚关系到大昭北部边境的稳定,现在边境初定,就算破月部只是最弱小的那一支,大昭也应当以礼相待,好彰显大国气度。
献的不是真凤又怎样?礼轻情意重,况且愚人眼拙时常有之,又不是刻意欺瞒,身为帝皇,他该有容人雅量。
老皇帝看陆空星的眼神都透着不一样,他这个九皇儿十足机灵,这个台阶他与破月部都可下,好极。
“准了。”老皇帝威严地点头,“朕就将这……凤,赐给你,好生养着。”
正好,他也不想要一只锦鸡养在身边添堵。
“多谢父皇。”
陆空星一拜,老皇帝又体会到了那种熟悉的呼吸不畅的感觉,这次要更加严重些,他暗暗抓着胸口处的衣服好半天,才勉强缓了过来。
陆空星得了许可,径直起身,来到贺月长离面前,扶他起来,又从他手中接过装小凤的那只笼子。笼子落入他双手中的那一瞬,陆空星的心才真真正正放进了肚子里。
好,安全了。
贺月长离眼眶微烫,若是没有九殿下主动解围,他与破月部的脸都要在今日丢尽了。而且,九殿下其实只要出言解围就已经帮了大忙,还亲自来扶起他,还珍视地将笼子亲自接过
去放在身边,给足了破月部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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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寿宴,老皇帝十分尽兴。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又整日服用丹药导致身体亏空,寿宴还没进行到后半夜,老皇帝脸上就显出疲态,示意就到此为止。
陆空星也完成了今日的营业,他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抱着装小凤的笼子,打算尽快回去。
托着笼子的手突然挨到一篷温暖,他低头一看,笼子围布的缝隙里,小凤凰黑豆豆一样的眼睛若隐若现,偷偷窥看着他。陆空星的手搁在笼子的哪个方位,小凤凰就跌跌撞撞跑到哪个方位,一定要挨着才能安心。
陆空星心头泛软,正欲回宫,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唤他。
“九殿下!”
贺月长离匆匆从后面疾步而来,见陆空星在灯影里止步回眸,怀里还抱着那只笼子。他顿时学着大昭的礼节,向陆空星深深一揖到地。
“多谢九殿下为我、为破月部解围。”
陆空星其实很是疑惑,作为亲手抓到小凤凰的凡人,贺月长离还见到了山涧之中的种种异象,应当对凤鸟深信不疑才对。他不懂,为什么贺月长离最终会在大殿之上,因他人笑了几声,就推翻自己过往的亲眼所见。
陆空星这么一问,贺月长离反倒窘迫起来。
“九殿下快别取笑我了。”他耳尖泛红,看起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许当日的山涧中确实别有洞天,可那或许只是雪山的恩惠,有一处温暖的泉水,才滋生了四周的春日景色。”
“那样的环境中,活跃着几只锦鸡一样的小动物,也是理所当然的。是我一心想要向陛下献上珍禽异兽,想当然了。”
笼子里的小凤凰不满地“咕叽”了一声,他才不是锦鸡呢!
陆空星的眼神越发惊异,他发现贺月长离马上就要自己说服自己了。
“那……化灰的浆果……”
“或许不慎挤破了,汁水透过手帕漏了出去,更何况……”贺月长离摇了摇头,“仙兽哪里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捕捉到的呢?被我所捉,必然不是凤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