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明白吗?”
“……”
不明白。
陈猊远不明白。
“你”不就是我吗?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那“你”的所思所想,不就是我的所思所想吗?
陈猊远对陈一七的话感到了恐慌,他有种自己要被丢下的错觉。
他极力冷静着,开始思考。
他不是笨蛋,而且陈一七话那么直白,他一冷静就明白过来了。
于是他开口,像是本能,又像是深思熟虑:“……我也讨厌这里。”
陈猊远缓缓的、试探着:“我也讨厌这里,那我能……”和你一起四个字本能的被陈猊远咽了回去,他改口:“我能离开这里了吗?”
一片沉沉的寂静之中,陈猊远听到了声音:“……能。”
陈猊远得到了陈一七肯定的话语,但心底的不安却更加强烈了。
他觉得,十七并不想说那
个【能】……他最后那句话,好像不该用询问的语气。
但是说出口的话就跟不断往前的时间一样,无法撤回。纵使想要挽回,也抹不去留下的痕迹。
*
想要保护陈猊远、想要拯救陈猊远。
陈一七是为此而诞生的。
所以他不会绝望。
陈一七因为陈猊远的破碎差点崩溃,但是很快又想到,他的诞生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陈猊远并非是拼不回来的。
只是陈一七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的人,不然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大概是因为自己还太“年轻”。
也可能是太着急了。
在这个基地被发现,警报声从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一点点焦躁的氛围开始弥漫开的时候。
陈一七和陈猊远一同离开了白色的房间。
那么轻易的就打碎了厚重无比的玻璃,陈一七再次深刻的意识到,陈猊远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让自己的意识占领高地,陈一七咬着牙边走边一点点撕下了身上与血肉长在一起的绷带,鲜血流淌在离开的路上,新生的皮肤铺满身体。
他被血色浸透,像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路都没有靠近,还是他主动接近了一个实验人员,夺走了他的外套。
大了很多,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陈一七没有在意,苍白的手指拢了拢外套,然后在伤口全部自愈之后叫醒了陈猊远交接了身体,在意识主动沉眠前道——
“阿远。”
“毁掉这里。”
少年的气势发生变化,他轻飘飘的回应自己:“好。”
于是在未来的疯人院院长青鸟到来的时候,先是听到了基地各处传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然后看到火光与浓烟直奔天空,一些人堆成尸山血海,一些人跌跌撞撞、满脸恐惧的离开。
他不顾阻拦,逆行直接往半废墟的基地深处走,然后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半圆柱体装置上方看到了套着宽大外套的单薄少年。
他浑身染血,脸上也是一片红色,但青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按住身边满脸警惕、负责保护他的病人,然后抬头清晰的喊出少年的名字:“陈猊远。”
少年漠视了他。
青鸟毫不在意,他接着道:“跟我离开这里。”
大概什么字眼触动了如一潭死水的他,少年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过来,他喃喃自语:“离开。”
他站起来,不高不低的声音并不清晰:“他讨厌这里。”
少年跳下装置,他往空气流通进来的方向走,像是没有看到青鸟两人一样:“天空……”
与青鸟擦肩而过,他念着,像是怕忘掉:“山和海……”
他看不到其他人,他的世界空荡荡的一片。
青鸟眸光微闪,他突然伸手去拉少年,但下一刻手腕就是一痛,手掌软软垂下,青鸟嘶了一声,然后立刻道:“不要出手。”
于是边上本就虎视眈眈的病人又停下。
青鸟捧着自己手腕,他隔着少年一段距离,一字一句:“我是来接你的。”
他没有用救那种轻飘飘的字眼。
“还记得白章吗?”青鸟看着停下来的人:“我是他的学生。”
“做为来迟的补偿,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什么都可以。”
做不到的话就往后拖着就好了。青鸟面不改色的想着,总之先把人安抚下来。
少年转过头,那双眼里印出了青鸟的身影,他声音在炽热的环境里仿佛有点扭曲:“‘我要去哪?’”
就这个问题?青鸟一怔,他正要思考怎么回答就听着少年接着开口。
“你能告诉我,这句话换成什么他才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