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婧儿笑道:“你们的关系不错嘛。他叫你云兄,你怎么叫他薛师傅?”
“……现在大家都叫他薛师傅,薛大师,他自己也喜欢地很。叫什么兄弟,俗气。”云川义正词严。
“哈哈哈。”武婧儿伏在他肩上大笑。笑完,武婧儿耳语道:“你们俩天天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有几次陛下看我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把人家薛师傅教坏了?”
云川搂抱着武婧儿,转头对她小声道:“你真想知道?”武婧儿点点头。
“晚上我说给你,有一晚上的时间。”
在云川看来,薛怀义是一个没有边界感的热情的家伙。薛怀义乍入富贵,懵懵懂懂,对什么东西都新奇,对什么好东西都喜欢。他常常把这些一惊一乍的事情,分享给云川。
对此,云川颇为苦恼,委婉地提了几句,提醒他其他的还好,但千万不要把陛下的事情外传。薛怀义听了,但又完全没有听,开启了“我有一个朋友”等系列故事。
云川的经历初看和薛怀义很像,都是从低层爬到权势最核心人的身边。不过云川是缓缓上升,身边有武婧儿提点他约束他。
但薛怀义呢,若非有云川的提点,他或许就像野蛮生长的蔓草,乍得富贵后,肆意挥霍,挥霍着陛下的宠爱、信任和耐心,直至失宠甚至死亡。
这家伙还是多看着些,要不然以后说不定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云川在心中想道,他仿佛在薛怀义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
热情而莽撞。
但陛下不是公主。
薛怀义的到来就像一团熊熊的火焰,搅动着这两姐妹的心绪。武媚娘得到薛怀义后,整个人重焕青春,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武婧儿和云川的感情在薛怀义的影响下,从老夫老妻的陪伴又慢慢重新回到了火辣辣的青年时代。
武婧儿第二天早上继续去贞观殿处理奏章,看到武媚娘红润的脸色,不由得赞叹薛师傅果然佛法高深,连武媚娘这样的千年妖精都能降伏。
武婧儿看着武媚娘,神思畅游,没想到和武媚娘的视线正对上。武媚娘仿佛明白了武婧儿目光的含义,又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武婧儿突然明白了武媚娘未竟的意思,大为窘迫,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武媚娘。
武媚娘见武婧儿这次不装傻,嘴角弯起,心中叹道,果然是能专宠几十年的面首,即使年老色衰也不简单啊。
不提这两人的眉眼官司,云川在武婧儿走后去找薛怀义。薛怀义正在白马寺监工。
白马寺已经建得差不多了,殿堂廊庑均已建好,现在正在涂墙上颜料。薛怀义不懂这些,但不妨碍他指点江山。
见到云川前来,薛怀义忙抛下众人出来迎接。他依旧穿着那件鲜亮的紫色袈裟,愈发显得俊美异常。
“云兄你来了。”薛怀义热情地抓住云川的胳膊,道:“你来看看我建的这白马寺如何?”
云川看过去,殿宇轩然,雄浑壮丽,想必涂了颜料绘上图案后会更加精美,道:“好。薛师傅,你建造出这样的寺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厉害,云某佩服。”
薛怀义听到称赞后大笑起来,抓着云川就带进去参观,一边走,一边详细地介绍。
令人吃惊的是薛怀义对于寺庙里的建筑说得头头是道,什么斗拱、横枋、脊柱、瓜脊柱……
“这殿堂建得好看不好看,主要看屋顶。屋顶建得牢固美观了,殿堂就有个华丽的冠冕……”薛怀义侃侃而谈。
云川认真地听完,记在心里,眼睛流露出赞叹的神色,不知道赞叹的是白马寺,还是薛怀义。
两人将白马寺转了一圈,云川道:“这里建得真好。关于建庙,我正好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薛怀义眼睛一亮,赶忙把人请到临时会客的屋内,热切地问道:“云兄,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云川忙摆手,连声道:“不至于。”他向薛怀义解释了武婧儿要建娲皇庙并请他做监工的事情,但他只监督建过普通的房屋,并没有建过庙宇。
薛怀义大手一挥,满口答应道:“包在我身上。正好白马寺那批役夫要走,我让他们直接建娲皇庙。”
云川连声道:“多谢。我用市价雇佣他们。”
薛怀义坐在椅子上,椅子只有后面一对腿着地,但却奇异地保持了平衡。
“不用,朝廷有规定干活时间长了,可以抵挡徭役。”薛怀义想了想,道:“木料石材有吗?设计图有吗?”
云川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说道:“只有我自己,宅地是昨天才买的,还有家里的一堆钱。”
薛怀义畅快地大笑起来,起身拍了拍云川的肩膀,道:“没事,你有兄弟我呢。”
云川拱手长揖道:“望薛师傅救我。”
“哈哈哈”薛怀义又笑起来,心中极为畅快道:“互相帮助,互相帮助而已。我现在就带你见那些人。”
云川跟着薛怀义走在一起,道:“不敢动用公器,公主府别的不多,绢帛还是有一些的。”
“行。我叫将作监的人再给你画一幅设计图。”薛怀义一边走一边热情地说道。
那些役夫听到云川招工犹豫了下,近年来经常有权贵借用役夫,导致这些农人失了农时,影响家中收成。
但当听到是一向宽厚的永丰公主府时,还是咬了咬牙同意留下继续做工。现在才正月,青黄不接,公主府为了祈福建造寺庙,管吃管住。府里只要给绢帛就是赚的。
大部分人留了下来。云川立马叫仆从府里拿出一百匹绢作为这些人的口粮和住宿费用。
薛怀义见后,有些不高兴,认为他这个兄弟太和他见外了。
云川笑着解释道:“公主府做事一向如此,不能让百姓吃亏,更不能让朋友吃亏。薛师傅,你是我从并州出来后的第一个朋友,我自然不会和你客气。以后建造娲皇庙,还需要你多帮忙。”
薛怀义这才开心起来,兴致勃勃道:“哈哈哈,我朋友虽多,但都是酒肉朋友,像你这样的真心朋友几乎没有。你的事情就是兄弟我的事情。”
薛怀义确实如他所言,他把娲皇庙当成了自己的事情,经常两头跑,不知道还以为薛怀义又监造了一座娲皇庙呢。
借着薛怀义的资源,娲皇庙筹备半个月就开工了。
娲皇庙扎了根基,云川在公主府中设宴酬谢薛怀义。酒至半酣,薛怀义看了眼周围,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于是小声问道:“云兄,你说陛下和你家的那位要做什么?”
云川拿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看向薛怀义,不明所以道:“什么?”
薛怀义嘿了一声,道:“好兄弟,你别和我打马虎眼。作为枕边人,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云川笑道:“你不说明白,我怎么就知道了。”
薛怀义给云川倒了一杯酒,小声道:“我觉得陛下要做……皇帝。”薛怀义最后一个词说的极轻极低。
“我可不是乱说的。”薛怀义补充道。在得道高僧诱惑上香贵妇后,他们又排演了皇帝陛下强取豪夺清冷佛子的剧本。当然,薛怀义扮演的不是皇上。
云川听完薛怀义语焉不详的描述,顿了一下,抬头问道:“那你怎么想?”
薛怀义眼睛亮了几分道:“当然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当太后的面首,和当皇帝的面首肯定不一样啊。
云川沉思了一下,道:“我和你一样的想法。不过,这事你千万不要往外说,否则带给你的就是灾难。”
薛怀义道:“我当然不会往外说啊,当我是傻子啊。嘿嘿,我是不是可以当个皇夫,贵妃是一品,皇夫至少得一品吧。”
云川:“……”
这位兄弟确实想得不多,女人称帝,不知要掀起多少风雨。如果是别人,云川还可能在心中腹诽几句,但如果是他的公主殿下的姐姐,那就没问题了。
就如薛怀义所言,人往高处走,薛怀义能当皇夫,说不定他也能当王夫呢?王夫得有二品吧。
想罢,云川和薛怀义举杯共饮,一来庆贺娲皇庙奠基,二来祝福他们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许是将心中憋的事情说出来了,薛怀义看起来轻松不少。
“我总得做些事,不能让陛下忘了我。”薛怀义下定决心道。
“共勉。”云川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
面对热情高涨的薛怀义,云川有些汗颜,他好像没什么能做的,但他又想做些什么事情。
“那你去主持编纂农书,好不好?”晚上,云川将苦恼说给武婧儿。武婧儿摸着云川的脸颊,面露愧疚之色。
如果她愿意,云川绝对能出仕,而不是日日呆在公主府中,做着无聊的园艺。武婧儿心中总有一种隐忧,担心他成为外面的人攻击的目标,担心自己护不住他。
云川看到武婧儿的神色,将人抱在怀中,笑了出来,胸腔震动。
“在公主府的生活是我理想中的生活,绫罗绸缎在身上,每日吃着山珍海味,不必为生活而忧愁,不必为权势而折腰,修修花草,最是惬意不过。”
“我看到薛师傅那么卖力地为陛下做事,心里也想着为你做一些事情嘛。”云川解释道:“作为老师,我可不能输给学生。”
说到这里,武婧儿伸手掐了一下云川的腰,愤愤道:“你教的什么都是鬼东西,顶着陛下异样的目光,我都要羞死了。”
云川将头搁在武婧儿的肩上,耳语道:“那效果应该不错嘛。”
耳朵被湿热的气息冲得痒痒的,武婧儿忙推开他,嗔道:“快放开我,天天没有正型。”
武婧儿不是随口说编农书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现在大唐正处在昂扬向上的阶段,国家安定,正是打基础的好时候。
除了农书,武婧儿还建议武媚娘趁着国库有钱,赶紧把水利工程和道路修一修。每个王朝都有其自身发展的周期,大唐现在正处于上期期间,此时不做这些事情,要等什么时候做。:,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