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窗口看见有人过来的宫女在敲门声响起后,打开房门,迎上阿夙,惊道:“小娘子怎么来了?”
说着宫女一边帮阿夙脱蓑衣,一边让人送上热茶。长宁听到声音,从西暖阁出来,看到阿夙惊喜道:“阿夙,外面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我们都不敢出去。”
阿夙捧着茶道:“屋里呆着闷,我过来找你玩。”
“快请进来。”
长宁邀请阿夙进来西暖阁,阿夙进去一看,发现庐陵王家的儿女们都在。
李重润见到阿夙,连忙站起来道:“阿夙姐姐,外面风雨这么大,你怎么过来了?”
阿夙笑道:“我离得近就两步路。倒是住在另外一座宫殿的你怎么过来了?”
李重润笑道:“今儿早上有一会儿雨下得小了些,我就是那时过来的。”
阿夙点点头,看见西暖阁的榻上摆着坚果、鲜果、糕点、饮子以及尚未收起的纸牌,眼睛一亮道:“你们在玩纸牌呀?”
李裹儿点点头,邀请道:“阿夙姐姐,你要一起来吗?”
李重润招呼道:“阿夙姐姐,你坐我这儿,我去给裹儿看牌。”
李裹儿拒绝道:“我才不要阿兄看牌,阿兄运气太差,抽的牌都是烂牌。”
被揭老底的李重润尴尬地敲了下李裹儿的头,道:“你厉害总行了吧。”
虽然年纪最小,但赢了几盘的李裹儿挺了挺胸脯,道:“我当然是最厉害。”
永泰笑道:“阿兄你过来坐我身边,我不相信运气之说。”几人坐定,李重润和长宁都没下场,分别坐在永泰和永寿后面。
永泰的位置和阿夙挨着,所以李重润离阿夙也不远。
一道霹雳闪过,几人的心都狠狠跳了一下。长宁道:“这见鬼的天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永泰道:“这么大的雨估计人都呆在屋里呢。”
洛水河边,一群人正在冒雨前行。
房如雪去年主持疏浚洛水,加高堤坝。没想到刚修好没多久,就遇到一场特大暴雨。
雨珠像石子一样砸在脸上,又崩溅开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狂风吹得人站不稳,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沉甸甸地黏在身上。
雨水顺着脖子往身上灌,房如雪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挽着裤腿,小腿上都是泥巴点子。
“怎么样了?”房如雪冲前面的人吼道。风雨太大,听不清声音,只好靠吼。
大雨连日下,房如雪担忧洛水,于是就带人冒雨前来查看。
“还没到预警位!还没有预警位!”前面的人同样吼道。
房如雪这才稍稍放心,继续往前走,来到洛水边。往日清澈的洛水变得十分浑浊,土黄色的河水上面飘着树枝,滚滚而去。
洛水上涨了不少,但离预警线还有一段距离。房如雪这才将心放下。祈祷这次的雨一定要早些停。
风渐渐停了,但雨依然下,从倾盆直泻变成了急促绵密的细雨。从白天一直下到晚上,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停了下来,房如雪和官员们也一直守着洛水。
万幸,洛水的堤坝坚持住了,河水没有溢出来。
都水监庆幸不已,若去年没有修筑堤坝疏浚河道,这场暴雨就能将洛水冲出河道,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家庭要毁于水灾。
天气放晴之后,洛水也慢慢恢复到原来的水位。房如雪因为治水有功,与同僚们一起受到武媚娘的嘉奖。
进入秋天之后,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起来。
两点一线生活让阿夙感到闷。于是,她在结束五天的课业后,一脚踩在椅子上,对着同学们说道:“明天去神都郊外跑马打猎,有没有人要去的?”
武崇训首先说道:“有彩头吗?有彩头才去。”
阿夙瞥了他一眼道:“彩头,彩头就知道彩头。我先踩你的狗头!去不去?爽快点。”
武崇训讨好道:“去,怎么不去?楚王世孙邀请,我怎么敢不去?”上个月,武婧儿上了折子,请求将阿夙立世孙,圣上已经答应。
“滚!”阿夙喝了一声,然后看向其他人道:“还有人要去的吗?”
李重润蠢蠢欲动,但心知圣上一直对他们一家看守地很严,叹了口气道:“阿夙姐姐,我想去,只是担忧外面不安全。”
阿夙点点头,看向李成器道:“成器哥哥,你也要去吗?”
李成器摊手,和李重润一样叹了一口气道:“我和重润一样。”
两人确实一样,都曾立为太子,都曾被废了太子之位,现在都被严密看管,谨防二人父子和大臣们接触。
阿夙笑道:“这事交给我,我去问圣上。其他人呢?”最后阿夙叫来七八人一起出去游玩。
下课后,阿夙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贞观殿去找祖母向圣上说情。阿夙不是什么不懂政治的人,她自然知道李成器和李重润的境遇。
但谁让她还是小孩呢?总在皇宫实在闷得慌,她认得的小伙伴只有学堂里的这几个,一个人出去打猎游玩不热闹又无趣。
试一试。
武婧儿罕见地见到孙女过来,听到她的请求后,想了想去找武媚娘。阿夙难得有事找她。
武媚娘听后,说道:“可以出去玩,但你们年龄尚小,不能去打猎,可以在神都的坊市逛逛。”
“这个也好!我这就和他们说一声。”阿夙眉开眼笑道。
武媚娘将保护这几个小孩的任务交给了銮仪卫。銮仪卫领命退下。
阿夙欢欣鼓舞地将这个消息分享给等待着的小伙伴,其他人脸上也都露出高兴的神色。
众人正要回家时,就看到一位女史过来道:“圣上有令,今日举行家宴,邀请众位小郎君小娘子一起过去用饭。”
阿夙提议外出游玩,这让武媚娘想起了儿孙侄孙,突然升起来了一股含饴弄孙的兴趣来,于是派人请来这些人。
众人惊讶了下,回过神来,连忙回到住处,沐浴换衣梳妆。即使圣上是与这些孩子血脉相连的亲人,但他们依然不敢懈怠,生怕因为衣着或礼仪惹得圣上不喜。
一个时辰后,又有宫女引着这些公子皇孙往湛露殿去。家宴设在了湛露殿。
阿夙和小伙伴刚进去,就看到武婧儿正在和宫女说话,忙打招呼道:“祖母。”
武婧儿转头,看见一群穿得十分正式的小辈,扶额道:“忘了和你们说随意些,今日的宴会只有圣上、我还有你们。今日只是家宴,你们不要太拘束。”
“好,祖母。”这是阿夙的回答。
“是,姑祖母。”这群是武家和李家的孩子们。
“是,姨祖母。”这是太平的孩子们。
殿中的宫女引导着众人坐下。年龄小的孩子们都安排坐到年长的兄姐身边,两人一桌,然后按照年龄和家庭交错排开。
李隆基跟着李成器,武延秀跟着武延基,李裹儿跟着李重润,她姐姐长宁和阿夙坐到了一起,武崇烈跟着武崇训,薛崇胤带着薛崇琰。
每张桌案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冷盘和果品,但不论大小,这群孩子都端正地坐着。
太阳沉入宫殿后面,薄暮笼罩着大地,殿内的烛火愈加明亮起来。
“圣上驾到!”
众人听到通禀声,连忙从位上起身,恭敬地行礼。
“孙儿(孙女)拜见圣上!”稚嫩的声音仿佛带着激动和雀跃。
武媚娘走上主位,坐下,然后摆手让众儿孙起身,道:“今日只是家宴,不必多礼。”
众人回到位上坐下,武婧儿坐在武媚娘身侧下首处,两人一起面对着这些孩子们。
武媚娘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孩子们稚嫩的脸庞,不由得感慨起时光易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种出了一片花圃。
花圃里开出了几朵她看好的花朵。
由于是家宴,且参宴的多是孩子们,所以就没有叫来乐人起舞奏乐。武媚娘拿起筷子后,众人才拿起筷子。
武媚娘笑道:“你们下午上了骑射课,想必早就饿了,先吃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圣上真好,我的肚子已经饥渴难耐了。”李裹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重润忙为李裹儿请罪道:“圣上,裹儿年幼无知,请圣上宽宥她。”
看见兄妹和睦的样子,武媚娘笑道:“我已经说了,这是家宴,裹儿做的不错。”
李重润这才将心放下,然后又低声提醒妹妹说道:“饥渴难耐不是这么用的,你要说肚子饿了。”
“哦,可是我确实又渴又饿呀。阿兄,我为什么不能用饥渴难耐呀?”李裹儿追问道。
李重润并不想在有圣上的家宴上,为妹妹解释饥渴难耐,为她夹了一块糕点,敷衍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哦。”李裹儿啃着糕点道。
各种佳肴如流水一样送上来,待众人吃得差不多,殿内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周围响起了低声说话的声音。
武媚娘和武婧儿问起了小辈们的学业来,小辈们一一恭敬地答了。两人甚至被几个孩子们的童言稚语逗得发笑,殿内其乐融融。
这样的场景让武媚娘不由得想起了她初当皇后那几年的情形。那时,先帝尚在,孩子们还小,一家人围着吃饭,就是这样温馨和乐的场景。
次日上午,大点的小辈兴奋地骑着马,身后跟着换上普通家丁服饰的銮仪卫,兴高采烈地出了宫门。
小点的孩子们蔫蔫地坐上马车,送到家中。他们也想出去玩,但是年龄太小。
“阿夙,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李成器问道。出去玩这件事是阿夙挑头的,于是李成器问起了她的安排。
阿夙摇摇头,她打猎跑马的计划被否定后,就不知道要该怎么安排了。
李重润说道:“阿夙来神都之后就在宫中上学了,这神都之中有哪些好玩的,还得问崇训阿兄和延基阿兄。”
武崇训听到后,大手一挥道:“都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没出过门的几人跟着武崇训,阿夙有些迟疑道:“你知道有什么好地方?”
武崇训道:“咱们先去荟萃楼吃饭,然后去北市玩。北市你们知道吗?就是神都最热闹,人最多的市。”
“那行吧,大家估计早饭都没怎么吃,咱们先去吃饭。”阿夙说道。
一行人骑马来到荟萃楼,武崇训大摇大摆地让店家开一间包厢。店家见这几位郎君娘子皆衣着华贵,赶忙亲自将人往包厢里带。
走着走着,阿夙突然在一间包厢前,停住了脚步,眉头微微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