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哥,皇后娘娘也是想的。”平贵人看着二阿哥清瘦的脸庞,,目光藏着深沉的炙热,“皇后娘娘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您的康庄大道!”
听到这话,二阿哥瞪大了眼睛,有些懵,连忙挣扎着起身,“平贵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平贵人淡然地摇了摇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将娘娘对您的期待告诉您,您若是还这样,奴才也制止不了您,只是,您若是见到九泉之下的皇后娘娘,以什么面目面对她。”
“额娘……额娘……”二阿哥浑身如脱了力一般,倒在床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帐
中的宫人也都跪在地上一起哭。
平贵人没待多久,很快就离开了,毕竟她和二阿哥身份不同,二阿哥也已经长大,怕遭人口舌。
昏暗灯光下,二阿哥仰躺在榻上,茫然的目光落在帐顶,看着上面狰狞的褶皱,他的脑海中回想起额娘离开那晚单独嘱咐他的话。
……胤礽,你是中宫嫡子……原先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是额娘没用,没让你成为太子……不过……这次应该不差了……额娘恐怕撑不住了……在你没有登上皇位之前,要永远对皇上恭敬,不要狂妄……索额图他……你也不要太亲近……他性格骄肆……额娘怕他教坏了你……
二阿哥慢慢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眼角。
额娘,你就这样离开了,让胤礽怎么办。
……
和二阿哥帐篷相隔不远的龙帐中,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康熙站在一面地图前,看着上面的莫西蒙古的地图,眉头紧皱。
说实话,刚刚收拾完沙俄那边的事情,他原先打算明年开始收拾噶尔丹,现在发生了遇刺事件,皇后因此崩逝,难道是上天催促他动手?
“皇上,奴才有事汇报!”侍卫统领扎尔丹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进来!”康熙转身,坐到椅子上。
扎尔丹进帐,给康熙行了一礼,“启禀皇上,奴才查出来,行刺的那群人确实是准噶尔部的人,曾经是噶尔丹的二儿子卜腾巴尔珠尔的人,后来叛变,逃往漠北。”
行刺皇上的那伙人在被侍卫包围后,全部都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不过现下正值木兰围场狩猎,周围戒备森严,他们要进来,肯定留下踪迹。
这群人的耐心很好,年初的时候就已经留在木兰围场干活了,一直等了大半年,就等着刺杀皇上。
康熙屈指敲着桌面,“咚咚咚”,一声声仿佛扣在人的心头。
康熙没告诉扎尔丹的是,他总感觉有些不同寻常,“查,继续查,”
扎尔丹:“奴才遵命!”
等到扎尔丹离开,康熙挥手让帐中的宫人都出去,只留下梁九功伺候。
梁九功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皇上在龙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掏出些东西。
忽然,就听到康熙开口道:“梁九功,皇后去年给朕做的那件靛青龙纹袍子哪去了,朕不是记得拿过来了吗?”
梁九功连忙上前,帮忙找了找,忽然一拍脑门,“唉吆!奴才忘记了,皇上您的那件袍子上个月打猎的时候不小心破了,皇后娘娘就收走了,说是给您修补修补。”
说到最后,梁九功也不敢吭声了。
“在皇后那里呀!”康熙似恍然大悟道。
龙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梁九功垂头盯着康熙的影子,影子如石雕一般刻在地上,他也就不敢动,静静地站在一旁。
皇后没了,皇上和皇后少年夫妻,风风雨雨地过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感情不深!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康熙低吟道:“梁九功,你去问问皇后身边的人,看看他们将衣服补好没有……即便没补好,也将袍子带过来……”
梁九功:“奴才遵命!”
……
梁九功出去找了皇后身边的人,询问康熙的袍子。
绿柳将袍子翻出来,双手捧到梁九功面前,眼眶含泪,“娘娘已经缝补好了,原先打算第二天就给皇上的,谁知就发生了这件事。衣服破了洞能缝好,为什么人就不行呢。”
“多谢绿柳姑娘。”梁九功感谢道。
绿柳缓缓摇了摇头,“皇上惦记皇后娘娘的衣服,也是在惦记她的人。梁公公慢走!”
梁九功回到龙帐,将衣服呈给康熙。
康熙展开衣服,注意到原先的破洞已经被修补好了,皇后用同样颜色的细线在破洞绣了一株牡丹,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康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牡丹绣,目露怀念。
当年,他将牡丹金簪交给赫舍里氏,她就成了自己的皇后,二十多年来兢兢业业,操持后宫,是个优秀的皇后。
……
八月七日,皇后的梓棺也做好了,康熙在木兰围场祭拜了一番后,让人给皇后装殓,八月八日,开始启程回宫。
中秋时分,因为皇后才崩逝没多久,皇上不在宫中,大家也不好庆贺,佟安宁就让各宫在宫中自行庆祝。
八月二十日,佟安宁打听到,说康熙的路程已经行了大半,再过五六天就能到京了。
此次时间长,是因为带着皇后的梓宫,外加中秋大多地方多雨,回来时路途多泥泞,就拖延了时间。
八月二十七日,康熙终于回宫,皇后的梓棺也停放在坤宁宫中。
康熙回宫后,礼部将整理好的治丧大典规程呈交给康熙。
康熙看了后,允诺,而后每天都去坤宁宫祭拜。
九月初,皇后在东陵下葬。
皇后木兰围场崩逝,此事对大家的冲击那是极大的,尤其京城的不少皇亲国戚。
大家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赫舍里氏、钮枯禄氏、佟佳氏还有纳喇氏等家族身上。
过往因为中宫皇后是赫舍里氏家的姑娘,又有二阿哥,又加上索尼的余威,在京城是头一把交椅。
纳喇氏外有明珠,内有大阿哥乃是皇长子,以前算是第二。
可是后来宫中的清晏贵妃生了龙凤胎,得了六阿哥胤祚,生母又不是普通女子,在民间声望高,大阿哥就有些不够看了,让佟佳氏升到了第二,甚至许多人觉得可以是第一,二阿哥虽然是嫡子,可也不是太子,嫡子和太子的差距可远着呢。
现在赫舍里皇后崩逝,中宫无主,现在宫里的娘娘中,佟佳氏的佟安宁最有可能成为继后,那样的话,六阿哥也是嫡子了,优势就超过二阿哥。
佟安宁听到京城的消息后:……
这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啊!
她当贵妃挺好的,康熙命硬,专克皇后
,她担心成了皇后后,真的被康熙克死,拿到佟佳皇后的剧本。
事情还不止这些,在有了她要成为皇后的谣言后。
京城一下子多了佟府老小行事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的传闻,府中许多事也被添油加醋地传出去,其中佟国纲、鄂伦岱被描述成贪得无厌、好色暴虐的人,佟国维这边的火力被隆科多给承担了,昔日那些苦主纷纷跳出来,控诉隆科多“恶行”。
除了这些,最让佟安宁生气地是,有人暗地里宣传康熙要立六阿哥为太子。
分明将胤祚当靶子。
这一系列消息传出后,市面上就有不少人开始宣扬二阿哥有多可怜了。
表示赫舍里皇后自入宫后,睿智贤惠,深得皇上信任,一朝驾崩,不仅宫殿要让给别人,位子要让给别人,二阿哥也成了没娘的孩子,赫舍里皇后费尽心思将二阿哥养成玉树临风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在舆论攻势下,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二阿哥有多孝顺、有多可怜、有多有才华,马上因为死了娘,要变成小可怜了。
佟安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消息,这种踩一捧一的打法有点熟悉。
既然这样,不如她就替这些人一步到位。
佟安宁让人给佟府递了消息,让他们配合。
同时佟国维也查到一些事情,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递给皇上。
九月中旬,民间和朝中一下子多了立二阿哥太子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之前六阿哥的声音,皇后为了救皇上才死的,俗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许个“皇位”怎么了,再说有索额图和赫舍里氏护航,二阿哥这个太子肯定是稳稳的。
这次是二阿哥距离太子最近的一次,如果皇后用命都不能给二阿哥换来太子,以后也就没机会了。
许多底层的赫舍里氏族人一听,觉得对,纷纷摇旗呐喊。
索额图能控制身边的人,但是控制不了底层的族人,此时舆论已经集中到二阿哥身上了,他已经控制不了。
佟国维在大庭广众下讲明,他只求六阿哥能平安长大,不求太子,再说一个三岁的小孩,未来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他们小门小户,比不上其他人,皇后才崩逝,他们佟佳氏做不了落井下石的事情。
索额图一家的丑事同样以不要钱的成本在京中传播,不止有佟府出手,钮枯禄氏和明珠也出了一份力,毕竟现在大家都看出了索额图的心思,可不能让他得逞。
同时,佟国维直接在朝堂上弹劾索额图“结党营私,骄恣贪婪”,索额图见状,当庭骂佟国维无耻卑鄙,到了最后,两人直接在朝堂上打起来,旁边帮忙拉架的人也都挨了揍。
这场仗算是这些年来,打的最狠的一次,索额图和佟国维是主力军,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比起其他官员来说,他们还算轻的,有两名官员腿都折了,最后被侍卫抬到了太医院。
康熙冷脸看他们打架,最后两人都被撸了职位,并且罚了半年俸禄,在家闭门思过,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而佟国维离宫前,给康熙递了一份密折。
……
深夜,乾清宫门前铺了一片清冷的月光,守卫的侍卫面色严肃,站在檐下仿佛柱子一般。
殿内,康熙静静地坐在上首。
下面跪着一名太医,若是坤宁宫的宫人在,会认出堂下这位是一直负责皇后病情的陶太医。
陶太医瑟瑟发抖将皇后所有脉案呈上,说了皇后的具体病情。
等到他说完,康熙问清楚后,给了梁九功一个眼神。
梁九功躬身行了一礼,给了旁边的侍卫一个冰冷的眼色。
侍卫上前将陶太医拉起来。
陶太医身子快软成浆糊了,被拖了几步,他脸上因为恐怖和激动不断的抖动和扭曲,脖颈青筋暴起,大吼道:“皇上,奴才也尽力了,皇后娘娘的病情奴才实在没办法,求您绕奴才一命吧!奴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梁九功劝道:“陶太医,皇上已经法外开恩,只问罪你,并没有牵涉你的家人,你要感恩戴德。”也是因为陶太医嘴严,没有将事情告知家人的缘故。
陶太医欲言又止,最终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乾清宫殿内再次安静。
康熙静静地翻着桌上的脉案,看着一张张脉案,神色越发的晦暗。
根据陶太医的诊断,皇后离京前,身子已经千疮百孔,为了能一起去木兰围场,用了虎狼之药,强行透支生命力,就算在木兰围场没有出事,也不会熬过三个月。
康熙命梁九功拿来一个火盆,将所有脉案都投入里面。
火焰仿佛发了疯似的,在盆中拼命地吞噬脉案,殷红的火焰好似风一般在盆中上蹿下跳,无情的火舌嚣张地吃下所有纸张,所有燃烧物都消耗完后,火焰也没了狂妄的气焰,只留下一盆黑色的灰烬。
康熙沉默地看着。
不管如何,人死如灯灭。
赫舍里·婉玥是他的皇后。
木兰围场行刺事件结果不需要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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