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菁依然长久地失声,她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你怎么知道我老家在这里?你是亲自过来放的吗?你现在人在附近吗?
……以及,为什么要给我放烟花?
她的问题太多,每一个问题都担心收到不理想的回答。
又怕这些根本不重要的问题,占去这几个月来难得的时光。
像是知道她的疑问,宋洵低声道: “地址是问的邱晓诗,找人过去放的。”
顿了顿,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好看吗?"
沈茹菁正欲回答,而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她转头,看到原先在客厅里看电视嗑瓜子聊天的沈丽华等人出来了,正惊讶地看着漆黑夜幕中的烟火。
“噢哟,这是哪家放的烟花?好著侈。”
“都放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啊……”
“估计是哪家的年轻人,真是浪费钱,不过确实好看。”
沈丽华看到了在打电话的沈茹菁,对她招招手, “菁菁,别打电话了,快来一起看,等会儿错过就没有了。"
时间仓促,沈茹菁只来得及对电话那头说一声‘我先挂了等会儿打给你’。
然而老家的房间有限,仅有两间,沈茹菁当天晚上是跟沈丽华挤在一张床上一起睡的,实在没机会打电话。
沈丽华催着她早点洗漱休息,不要熬夜,沈茹菁没办法,只好趁洗漱的时候,一边刷牙一边偷愉发短信。
【刚才有点事,烟花很好看。】
那边回复的依然很快,让沈茹菁怀疑宋洵是不是随时随地手机不离身:
【你的等会是两小时?】
沈茹菁竟然从语句里听出一些委屈的味道。
不过毕竟是她拖延在先,她只好一边刷牙一边单手打字: 【抱歉,刚才家里人一直看着。】短信发出去之后沈茹菁才察觉到哪里不对,总觉得偷偷摸摸发这种短信……有种地下恋的错觉?
“菁菁!怎么洗漱要那么久?我要关灯了。”
听到沈丽华催促的声音,沈茹菁连忙吐出一口漱口水,应道: “马上就好!”快速解决完剩下的步骤,沈茹菁轻按手机侧面,锁
好屏之后回到房间。
一条未读短信正静静躺在信息框里。
【你多久回学校?】
另一边。
宋氏公馆。
聚会散去,回归最初的安宁。
宋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却投向楼上,自饭点就明显心不在焉、匆匆离场的小儿子,如今更是直接反锁了房门。
宋母让大儿子,也就是宋洵的哥哥宋湛,去叫了好几次下来一起看春晚,也没能叫动。
她那张完美面具似的脸孔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连跟家里人一起看春晚都不肯了?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想起宋洵对于出国安排的拒绝,她更是一阵气血上涌,眼前发黑。
宋父忙扶过她,用眼神示意大儿子去倒一杯水,一边慢慢地拍着妻子的背部, “放宽心吧,儿子都这么大了,懂得自己以后想要什么,不必逼得太紧……"
“我逼他什么了?”宋母猛然抬起头来, “我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
“别人家的孩子,比如江家,成绩那个破烂样,他妈妈是巴不得江少聿早点出国眼不见为净,而我呢,从小到大为了他的教育,操碎了心,精心选的老师他也不闻不问,连个出国都不肯……"
“放轻松放轻松,儿孙自有儿孙福,阿洵既然不想出国,那就算了。何况他那个成绩,都是被华大京大争着要的,有这样优秀的儿子,你应该感到……"
“京大华大在国际上的QS排名都落到几十名开外了,明明他可以去TOP世界名校的。”宋母直接打断,语气微冷, “当初我就该直接带他移民,要不是为了……”
眼看着宋母的怒气越来越大,宋父连忙转移话题, “阿湛昨天去他爷爷那边……”
而旁边的宋湛,看着一场吵架消于无形,也是松了口气。
这半年来,宋母和宋洵在家里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他总担心这个家不小心就散掉了。
寒假时光匆匆而过。
学习任务愈发紧凑,气氛也更加紧绷,连邱晓诗这样下课经常到处乱逛的人,都安安静静地留在
教室刷题了。
下课时路过
的每一个班级,大部分人都坐在位置上埋头苦干,乍一看去,像一片扎根土里的白萝卜,工厂里流水线上的工人。
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里,吃完晚饭后,去喂一喂秋秋,是沈茹菁所剩无几的乐趣。
秋秋比去年刚见到时圆润了很多,原本瘦削的背脊逐渐有了肉,摸上去时不会再只摸到骇人的骨头。
毛发也长出来了,光滑柔软,摸在手里毛茸茸的,手感极好。
沈茹菁猜测应该不止有她投喂的功劳,还有高中部其他学生在投喂。
不过可能是下课时间对不上,沈茹菁从来没见过这几人。
晚自习下课后,沈茹菁照常留在教室多刷一会儿题,邱晓诗先跟其他人一起回寝室了。
她的目光扫过旁边的课桌,寒假之后,不知道宋洵家里有事还是怎么的,来学校来得越来越少了。
班里也有个别其他同学,选择在外面请一对一的老师补课,比在学校跟班复习针对性更强,成绩也提升得更快。
但显然,宋洵根本不需要额外的补课,但她也不好过问对方的私事。
距离上次寒假通话,已经过去了足足一月。
眼看着教室的钟表指针过了十一,沈茹菁起身收拾准备回寝室。
夜晚的校园褪去了白日的嘈杂和活力,静谧地伫立在夜色里。
走到一楼时,却意外地听到了细弱的喵叫声,如泣如诉,似是在求救。
沈茹菁一惊,连忙循声找过去,却看到白天还活蹦乱跳的秋秋,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平时喜欢躲藏玩耍的花坛里。
原本顺滑的皮毛上,被一大片的暗色所占据,空气还浮动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慌忙翻出书包里的纸巾,沾了点水,轻轻擦拭着暗色的地方。
是一条长约五厘米的伤口,似乎被利器划伤,此刻已经止住了血,有肉红色的皮肉组织长了出来。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秋秋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舔沈茹菁的手心,虚弱而又乖巧的样子,沈茹菁的心都快碎了。
猫咪具有强烈的警惕心,也很聪明,不可能莫名其妙自己往利器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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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伤口,而后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想着先带回痕室,明天再去医务室看一下。
刚走出几步,沈茹菁突然听到了慈窣的脚步声,她看向黑暗处,警惕道: “谁?”
四周教学楼已经陷入黑暗,高三放学历来是最晚的,而十一点,高三的学生都基本走得差不多了,空洞洞的黑暗教学楼,此刻显得格外死寂。
犹如血盆大口的巨兽。
无人的角落,阴影晃动了几下,而后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沈茹菁定睛一看,是一个黄毛男生,很高,脸上的笑容阴冷而又让人不适。他耳朵上有一颗黑色耳钉,手里竟然拿着一把美术刀。
再联想到秋秋身上的伤口,沈茹菁心底暗叫不好,猜测可能是对方也在长时间投喂猫咪,待猫咪放下警惕心之后,再趁机伤害了对方。
她一边抱着秋秋不动声色地缓步后退,一边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 "同学,你还没回寝室吗?"
男生轻晃着手里的刀,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他嘴角的笑容放荡而又恶意, “别装了,学姐,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闻言,沈茹菁仔细辨认了一下对方的五官,再结合这一句‘学姐’,她恍然有了一点印象,但表面仍是茫然, "什么意思,我以前见过你吗?"
“去年开学,你骗我是高二的学生,我在高二打听了好久,想尽办法拿到了花名册,仍没有找到你,后来才发现你是高三的学生。"
黄发男生室不在意眼前少女的后撤和拖延,犹如猫抓老鼠一般,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