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浓甚至有些怀疑,当初檀问枢自灭满门,转身投入碧峡老魔君的门下,是否就是看中了碧峡钟灵毓秀,打着取而代之、将碧峡收入囊中的算盘?
“其实最早的时候,碧峡叫做‘壁峡’,是檀问枢晋升化神、成为壁峡之主后改的。”她想起什么旧事就说什么,像是在故纸堆里胡乱翻检着,抓住一星半点有用的就往外扔, "刚改的时候大家都不习惯,还是写成‘壁峡’,不过现在一千多年过去,修士们已经换了一轮,也就没什么人记得原来的名字了。"
卫芳衡好奇, "为什么要给碧峡改名?"
曲砚浓挑起眉。
"这个说来就很有意思。”她似笑非笑, "因为在典籍传说里,碧峡其实是魔主进入尘世的第一处, ‘壁峡’的‘壁’,是影壁的意思,碧峡遮蔽冥渊,也是第一个迎魔主归来。"
以檀问枢的性子,怎么会服气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魔主?
他好不容易爬到万人之上,成为了能掌控众生命运的化神魔君,要一个莫名其妙的魔主压在头顶做什么?
“壁峡”这个名字专为魔主而起,简直是晦气,故而檀问枢晋升化神、掌握壁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壁峡”改成了“碧峡”。
碧峡是魔君檀问枢的碧峡,而非谁的影壁。
/>“我的好师尊,可是一个很傲慢的人。”曲砚浓幽幽感慨。
卫芳衡看看周天宝鉴里的碧峡。
“他可以给碧峡改名,但是却改变不了,千年以后,人们提起碧峡,想起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你。”她说, “现在你才是碧峡的主人。”
戚长羽不动声色地看了卫芳衡一眼:这个卫芳衡在人前总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和质疑,好像这世上只有她对曲砚浓是真心实意的好,其他人但凡奉承两句都是想扒在曲砚浓身上吸血似的。
可卫芳衡自己拍起马屁来,才是真的全方位、多角度,每时每刻都在恭维曲砚浓,一点也不嫌夸张。
曲砚浓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干什么都要捧我两句?”她问卫芳衡, "檀问枢杀碧峡老魔君之后,心里想的未尝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只不过现在轮到我了。"
“时岁轮转,没有人能超越时光本身。”曲砚浓言语间意蕴绵长,有种清淡的漠然, “我非永恒,谁都不是。"
卫芳衡瞥了戚长羽一眼,有这个讨厌的家伙在身边,有些话就不太好和曲砚浓说,若是要传音,又好像怕了戚长羽一样,没那个必要,说不定曲砚浓还要笑她。
因此卫芳衡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问:是否因为深知岁月无常、人非永恒,所以曲砚浓慢慢也放任自己沉溺于道心劫中,不再挣扎、不再反抗——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高高在上的仙君也厌倦了这尘世,所以漠视自己滑向消亡?
幸好,卫芳衡想,幸好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至少曲砚浓还是会愿意试一试化解道心劫、会从旁人身上找寻故人的痕迹的。
大
弱水苦海前,金丹裁夺官驾驭着飞舟遥遥地一望,回过头看向三个应赛者, "前面就是弱水苦海了,你们可以从这里下去,逆流而上,到达碧峡这一面的顶峰。"
在顶峰之上,仙君安排下的神秘对手带着玄霜等着他们。
"这是阆风之会的最后一场比试,唯一的胜者将会是仙君亲手点出的阆风使,望诸位砥砺奋进,不负所期,斩获佳绩。”金丹裁夺官朝三人微微一笑,深深颔首, "三位道友,来日相见,咱们应当就是同阶修士了。"
>申少扬有心想问裁夺官,他们所在的地方分明只是最下游,碧峡水流到这里,已近乎是平缓的溪流,真正算起来,根本不是弱水苦海,怎么就在这里停下了?
可是金丹裁夺官郑重其事地祝他们斩获佳绩,又叫他不好意思打断,只能和富泱、祝灵犀一起,肃容向裁夺官回礼致谢。
飞舟的灵气屏障霍然敞开,示意他们跳下飞舟。祝灵犀当仁不让地率先踏出一步。她站在飞舟的边缘,回过头望了富泱和申少扬一眼,神色认真而严肃, "峰头见。"
申少扬立刻回她: “峰头见!”
倒是富泱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在祝灵犀的注目下,不得不点了一下头, "峰头见。"
申少扬狐疑地看向富泱。
一股不该诞生但还是诞生了的诡异猜测从他心头浮现:富泱不会是根本没打算登上峰头吧?“你一定要登上峰头。”申少扬一把揪住富泱的袖管,声音严肃, "不许不来!"
富泱一愣,满脸的无语。"咱俩现在是对手吧?”他说, “你和我说这个?"
申少扬才不管,他很认真地说, “你要是想宣传你的生意,谁也不拦着你,但你一定要来峰头,我们三个谁都不能少。"
富泱神色有一瞬的异样,像是忽然被触动,他沉默了一瞬, "为什么?"
其实他们三人的相处也不过一两个月,彼此性情还能算投契,但还没到莫逆之交的地步,能让申少扬说出“我们三个谁都不能少”这样的话,是否是因为彼此走到一场阆风之会的尽头,也意味着同时站在了同辈修士的顶点,在这一刻分享着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再怎么性情各异,终究都是少年人,谁能不动容?愿意分享这一刻豪情,已是心胸开阔。
申少扬挠挠头。
“这个原因说起来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实际说起来可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你们俩要是没来峰头,其他观众就会觉得你们实力不行。对手要是都不行,岂不是也拉低了对我的评价?"
"为了我的阆风使名头更响亮辉煌,你们也要来啊!"他诚恳。
富泱: &#
34;……"
富泱面无表情。他呵呵一笑,抬起腿,一脚把申少扬踹下了飞舟。
下去吧你!
大
坠下飞舟,申少扬就明白裁夺官为什么远远地停下了。
碧峡非常险。
从高空向下坠落,他感受到凛冽的风扑面而来,像刀一样刮过他的面颊,其中夹杂着冰冷的水珠,每一粒都似弹丸,灵气不要钱一样地疯狂涌泄,搅得周天一团乱麻。
在飞舟内感觉还没那么强烈,下了飞舟才发现,原来碧峡不仅是地脉荟萃之地,也是风暴诞生之巢。
裁夺官倘若驾驭着飞舟再向前,就会被卷入尚未成型的风暴中,以飞舟浮于灵潮之上的特性,那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到时候,阆风苑内的修士们看到的就不是应赛者勇闯碧峡,而是裁夺官艰难求生了。
在弱水苦海孤身逆流而上,反倒是更安全的选择。申少扬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扑通落入清澈的碧峡水。
也不知道祝灵犀和富泱落在了哪里,他一眼望去,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
"别愣着,早点动身。"卫朝荣从灵识戒里语气淡漠地催促, “别让她等急了。"
申少扬噎住。
到底是谁等急了?谁急了?
反正不像是曲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