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申少扬身上点点滴滴的古怪,还有那些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卫朝荣的细枝末节,心头微微一跳,不知怎么的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
"你还真不怕惹怒我。"她语气莫测, "想叫我买椟还珠,打算还一个空盒子给我?"
申少扬不知所措。他也苦啊!他也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呃,我……”他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狡辩, “我真不是……我不知道——”
"你戒指里的那位道友让你这么做的?"曲砚浓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
申少扬陡然一惊。
“我?我什么?我不是……”他试图矢口否认,但语无伦次,一张脸涨红了,惊慌失措地看向曲砚浓。
灵识戒是他修行途中最莫测盛大的秘密,从来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就连上次在镇冥关里,曲仙君也没能发觉灵识戒中的前辈。
申少扬自以为坦荡,然而当这个秘密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人蓦然揭开,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坐针毡。
曲砚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小魔修的表情,望着他因为惊慌而通红的脸,和他含混不清的狡辩。
“说说吧。”她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 "戒指里的人是谁?"
提问的时候,她眸光隐约泛起淡紫色的流光,凝神望着申少扬,目光专注沉凝到极致。
申少扬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什么都忘了,只知道跟着曲仙君的问题,全凭本能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前辈是谁啊,我根本不知道前辈的名字,我只知道前辈是个魔修。"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曲砚浓眼底的淡紫色流光已消逝了,而申少扬的神智也清晰起来,意识到方才的恍惚,心里一阵悚然。
——这分明是仙君影响了他的神识,控制住他的神智,操纵他回应她的问题。
这种法术极难,需要对神识有极高的掌控,绝大多数修士纵然能做到,也不过是在同一
个人身上施展一次。等到法术施展完成后,被施术的人大多都直接毁损了神识,变成了彻底的痴傻儿。
然而仙君施展这种法术,竟然如此无声无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半点没影响到他的神识和思绪。
申少扬甚至觉得自己灵台更加清明了。他急切地开口, "仙君,我方才说的不准,其实前辈和你关系匪浅,前辈很关心你的!"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直说前辈应该就是曲仙君的道侣的事,只能拐弯抹角地说着。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前辈苦等了这么多年都没和仙君相认,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他若是擅作主张,引来严重后果怎么办?
曲砚浓一阵失落。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又或者等待什么。
她冥冥中有一种预感,总觉得申少扬该说的不是这些,而是更多她真正想听的,是她梦寐以求,期盼了很多年的.…
卫朝荣不是魔修。
他到死都是个真正的仙修,戒指里的残魂却是个正统的魔修,予申少扬一身魔骨。
曲砚浓又靠回椅背上。
“和我关系匪浅?"她语气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和我关系匪浅的魔修多了去,他又是哪—个?"
申少扬下意识抬起手挠着头, "呃,前辈很在乎仙君……"卫朝荣冷淡沉冽的声音从灵识戒里传来, “跟她说,我仰慕她很多年。”
申少扬说什么都行,可是要传这个话,怎么都觉得有点尴尬。他目光游弋,轻飘飘地说, "前辈是仙君您的仰慕者,仰慕您很多年了。"
曲砚浓兴致勃勃, "是么?"“仰慕我的人很多。”她含笑,语气却疏淡冷漠, "他是哪一个啊?"
申少扬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就在他语无伦次地向灵识戒,注入神识,想再问问前辈的打算,却蓦然发现手中的戒指幽幽地逸散出一缕青烟般的黑气。
青黑烟气幽幽地拉长了,变成几缕触手般的细丝,轻软的伸向曲砚浓,微微弯曲,像一只手镯—般,圈上了她的手腕,用力地圈紧了。
曲砚浓抬手,戳了戳缠在她手腕上的烟气,后者半点也不动,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腕,像是顽固的藤蔓。
幽深青黑的烟气伸出数道细小的触手,从她手背上一路延伸过去,像一只手一样,从手背上扣住了她的手,用力握紧。
曲砚浓蹙眉。
触手的尾端勾着她的掌心,既有点痒,又有些刺痛,很用力地书写:
"听说你有很多仰慕者?"
"都有谁?"
曲砚浓讶然。"你是哪位啊?"她似笑非笑,却没直接去解开触手,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青黑烟气的触手紧紧缠在她指间,不轻不重地摩挲,到最后微微用力,在她掌心写下一行小字。烟气氤氲未散,落笔冰冷可怖,无端森然:
“我谁也不是。”他写, "我只是,你的一个无名的仰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