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非看着父亲这几天被自己养得有了点血色, 心理还蛮有成就感的,果然,父亲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之前自己那么硬气干嘛,反正父亲已经够硬汉了, 他偶尔做个小可怜也没什么。
原是非大概明白了父亲是想自己做一个独立自主有担当的人, 他可以独立, 但是又不能太独立, 否则和父亲的关系就生疏了。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原是非都是一个极度重视亲情的人。
“爹,要不你让我去见他吧。”
战场不给上,那见个求和的人总可以把。
“不必,一个呼延田,我还应付得过来。”
原无迹这话的本意是, 就算自己受伤了, 呼延田这种的……来十个他都能给打趴下了。
可他话一说完就见儿子正盯着自己, 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受伤的肩膀上。
原无迹:“……”
这臭小子这招跟谁学的?
“罢了罢了, 你就在一旁看着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是非立马又化身成贴心小马甲, 继续给原无迹削水果吃。
原无迹确实同意了原是非旁观, 但原是非还是觉得自己又被父亲给套路了……接近呼延田的时候,不仅仅是他在, 原家军的将领都在。
所以……父亲这根本就不是给他开小灶教他一些事情呢!
呼延田自从走进这个大厅就感觉到浑身难受,坐立难安, 他周围的全都是在战场上跟他厮杀的原家军,往日见面都是分外眼红,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好声好气的大家坐在一起闲话家常了?
当然……原家军其实都挺悠闲的, 坐立难安的人只有呼延田一人。
但是一想到大夏是礼仪之邦,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他应该没事的吧?
原家军就算凶悍,也不能不讲武德啊!
呼延田自我安慰着,惴惴不安地坐在那儿,一直到……原无迹来了。
所有人都起身跟原无迹打招呼:“将军好。”
“好,都坐吧,自家人不用客气。”
原无迹这话一说,刚准备坐下屁股都挨了椅子一半的呼延田又站了起来,自家人……他跟原家军可不是自家人。
原无迹瞥了呼延田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左贤王怎么不坐?椅子上长钉子了?”
原无迹笑意盈盈的模样,不仅看待了呼延田,连原家军众将士都有些呆愣。
将军不太爱笑的,心系天下之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可这样的朝廷,注定是有忧难乐,所以大将军时常都是忧愁的。
等到受伤回来,将军就更不爱笑了,浑身上下隐隐都有着一股戾气,没想到今天将军突然就笑了。
呼延田看着原无迹的笑容,都有些看呆了。
之前战场上虽然也见过几次,但都是远远见着,加上打仗的时候,都穿着厚厚的战甲,风沙又大,根本看不清人……只依稀记得,原无迹身姿不错。
没想到,那个又猛又疯的原大将军,竟然长得这般好看。
这笑起来也太迷人了……呼延田觉得自己瞬间心跳加速了。
呼延田一向喜欢大夏的女子,比他们匈奴女子更柔美,更精致,也更漂亮。
但呼延田收罗的那些大夏美女,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原无迹的,这让他一时看得竟有些痴了。
原无迹:“……”
原无迹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郭林你怎么回事?怎么能给左贤王安排这种椅子?左贤王那可不是一般人,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原家军不懂待客之道。”
郭林:“……”
突然一口锅就扣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看了看将军那灿烂(诡异)的笑容……将军说得对,郭林不敢反驳,“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呼延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态了,竟然看着一个男人看呆了,最要命的是,那个男人竟然还是原无迹……他咳嗽了一下,赶忙说道:“原将军客气了,这椅子挺好……
“的”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原无迹突然一脚踹飞了一条椅子腿。
呼延田:“……”
呼延田:???
一句脏话卡在了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原无迹这什么毛病,给他表演一个在线发疯?
呼延田刚刚给原无迹加上的美人滤镜碎了一地,果然,这厮就是个疯子,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左贤王,请坐吧,本将已经替你把椅子调整好了,想必现在坐起来一定很舒服。”
呼延田:“……”
你给老子坐一个舒服试试?
然而呼延田只敢在心里咒骂原无迹,要是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原无迹那腿可能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了……
想想那腿的力道,呼延田只能假笑着,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三条腿的椅子,实在是不稳,呼延田随时都担心着自己会摔倒。
偏偏原家军还一个比一个可恶,每个人都要给他敬杯茶,然后他也得起来回敬,如此反复,起来坐下,十几次后,呼延田竟觉得比上战场打战还累。
呼延田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这到底什么鬼?
原家军不该都是一帮粗人嘛,直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不好吗?怎么一个个的还都怪会折腾人的?
等到一轮敬茶下来,呼延田掏出帕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又仔细观察着原无迹的表情。
原无迹这人,旁人是绝对观察不到他的情绪的。
如果能,那一定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
原无迹继续端着茶杯抿着茶,他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圈,就见原家军这些个将领,个个都低着头在憋笑……
这演技,真是太糟糕了!
原大影帝在线打差评!
这搞得原无迹都不想跟呼延田继续演下去了。
本来他还想玩玩的,奈何队友不给力啊。
“左贤王这次前来,所谓何事?”
原无迹明知故问,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热茶。
“原大将军应该知道的,打仗劳民伤财,想来大将军应该也想不打仗,我匈奴将士也是体恤……”
原无迹突然将手中的热茶给扔了出去,他这一下用了内力,茶碗直接砸在呼延田的额头,砸出一道血痕,而那杯滚烫的热茶,则全部都泼在了呼延田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
热水泼进眼睛里,呼延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好半天呼延田才睁开了视线朦胧的双眼,他的声音中都含着怨毒,用那浑浊的眼睛,怨恨地盯着原无迹:“原无迹,你别太过分!”
“你都有脸说出那样的话,本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原无迹本来就不讲道理,更何况,匈奴人在屠杀大夏子民的时候,何曾讲过道理?
打仗劳民伤财,不想打仗……这话谁都能说的,匈奴人说不得。他们现在摆出一副低姿态,也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了,想减少他们匈奴的损失而已。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打仗,但是打匈奴,我还是很乐意的。”
“那原大将军是不愿意和谈了?”
呼延田也突然硬气了起来,他一下子从那三条腿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拂衣袖,就准备走人。
“原家军,从不跟人和谈,只接受投降。”
“你!”
呼延田这次真的走人了,只是他才走了两步,一柄长剑横在他面前,剑尖直指他咽喉要害处。
呼延田顺着长剑看过去,只见持剑者是一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就是你们大夏的待客之道?”
呼延田在说话的时候也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他一向知道大夏是礼仪之邦,比无耻那肯定是比不过他们匈奴人的,所以他来得时候并不是很担心。然而……原家军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和一般的大夏人不同,比无耻,原家军比匈奴人更甚。
这个时候,呼延田已经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看到持剑者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的时候,他已经在想着,要不要挟持了这少年保命。
“待客之道……那也要来的是客人。你们匈奴兵,也配是我原家军的客人?还有,我讨厌你看我爹的眼神……真脏!”
原是非就在等着谈崩的这一刻,早在呼延田看原无迹那一眼的时候,原是非就想打这狗东西了。他父亲长得好看碍着这些人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对他父亲抱着那种龌龊的心思?
原是非知道父亲的为人,也知道这次所谓的“和谈”最后一定会谈崩。
父亲说得没错,这些匈奴人真的很恶心。
原是非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呼延田,但是他要有出剑的勇气。
若是这种父亲叔叔伯伯都在的情况下,他都不敢出剑,那何谈在战场上杀敌?
想着父亲平日里的教导,少年原是非一无所惧。
原是非这举动,正中呼延田下怀。
这个大厅里,在他来看,持剑少年无疑是最弱的。
这种天赐良机,他自是不会放过。
其他原家军一看呼延田竟然不要脸的只想找最小的欺负,都准备出手教训一下这狗东西,原无迹却在此时开了口:“你们都不准上前,让原是非自己来。”
此刻原无迹心里想着:这傻儿子的运气是真的好,陪练自动送上门这样的好事也能遇到。
原无迹虽然一直都不太愿意带原是非上战场,但对原是非的磨炼却从未少过。
他不否认原身父子俩的功绩,但原无迹非常不赞同原身教育孩子的方式。
原身生前一直宠着儿子,把他当做掌心宝一样护着,但他并不能护原是非一辈子。他根本没想过,他死后原是非该怎么办?
原身给原是非构筑了一个美好的世界,却没能守护住,最后只会让原是非更加痛苦。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这个世界的丑陋面全都展现给他看,让他学会自己去思去看去成长。
原无迹一直觉得,原小说中的原是非,过于理想化了。
原无迹是不会宠着惯着原是非的,该磨炼的一定要磨炼,男人不经历点风雨,怎么成长,还真觉得男人至死是少年吗?
笑话,不可能的。
原无迹安静坐在那儿,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茶上,并不像其他原家军将士那样,紧盯着战局,准备随时出手营救。
众人紧盯的中心位置,原是非出剑的速度很快,少年人特有的凌厉,还带着一丝原无迹教导出来的影子在。
一开始,凭借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原是非确实占了上风,然而他也实在做不到碾压的程度。
原是非毕竟年纪小,实战经验少,一开始还行,渐渐就落了下风。
呼延田怎么说也是匈奴名将,弱只是相对于原无迹来说的,对付像原是非这样的小少年,那还是一把老手。尽管开头可能气势不足,可打着打着,就跟斗着少年玩似的。
当原是非的剑被呼延田打落的时候,原无迹就知道胜负已分。
原无迹出手了,他终究还是护短的。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道身影闪过,待众人再看之时,刚刚那把被呼延田打落的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原无迹的手上,而呼延田……已经没了气息。
静。
绝对的静。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呆呆看着原无迹,一人一剑,就仿佛一个神话般。
似乎只要他站在那里,便可睥睨天下。
匈奴军的三大首领,终究是全都死在了原无迹的手上。
前面两个是怎么被杀的大家都不清楚,但单看这最后一个,当着所有人的面,还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把人给杀了……
将军的功夫,似乎又精进了。
越来越向着深不可测的方向发展了。
所有人都在内心庆幸着,幸好将军是他们原家军的将军,否则有这么一个敌人,怕是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一片寂静声中,突然传出了原是非的大叫声:“爹你又动武!你伤还没全好呢!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养伤的!”
原无迹:“……”
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原家军众将领:“……”
对啊,将军还有伤在身就能这么强杀敌人,这更可怕了!
-
因为呼延田的千里送人头,这场由匈奴组织集结了十万兵马的攻打大夏的战役,在一开始,匈奴方就损失了三位主帅,彻底没有了将领。
“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真的,我没想到匈奴人什么时候这么懂礼了?”
这般情谊,向来吝啬夸人的原大将军,都不得不夸奖了匈奴军一番。
原是非:“……”
“爹,这礼不轻了。”
“嗯……那倒也是。”原无迹懒洋洋地看着军事布局图,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着:“听说今天轩辕日天又送了一枚金牌来。”
“啊?轩辕日天,谁啊?”
原是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结合了一下上下语境,知道父亲这说的轩辕日天是狗皇帝后,又默默捂脸,轩辕日天……这什么称呼啊?父亲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原是非叹息一声:“是啊,累积得有十块了吧,反正也不知道是谁埋的,就没见过……”
和原无迹待得时间越久,原是非心里对皇权就越没什么敬畏之心,而造反的念头,在他心里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原是非觉得,总有一天他大概会当着父亲的面问出来:爹,我们什么时候造反啊?
原是非思维渐渐发散,然后就听到父亲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轩辕日天的生辰快到了,既然他这么执着地往我们这送礼物,我们也应该回馈他一份大礼才是。”
“还给他送大礼啊?”
原是非有些嫌弃地开口。
“送!怎么不送?轩辕日天不是投降派嘛,正好,匈奴左贤王,右贤王,再加上匈奴大将军,三位重量级人物的脑袋,这份大礼够厚重了吧?”
“够了够了!”
原是非一听这话,立时眉开眼笑,他一下子蹦了起来:“爹,这事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