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神圣美丽的姿态——!”
费舍朝忒斯特伸出双手,后者再次蓬松起来,大有挠折那两只手的意思。诺尔怀疑这次忒斯特的炸毛不是因为愤怒,只是出于单纯的反感。
发现费舍后,事情就好办了。他们趁着费舍单独进入货舱,直接挤出了通风口。也许其他人不可信任,但狂信徒是真的很好用。
费舍当即做好了隔音防护,在狭小的货舱门廊燃起照明术。若不是忒斯特全身上下写满拒绝,他看起来很想亲吻忒斯特的爪子。
被拒绝后,此人直接从货舱翻出某个倒霉蛋的丝绸软垫,让忒斯特和诺尔端坐在上面。费舍自己半跪在前,脸上的虔诚多到要溢出来。
“你怎么在这?”忒斯特不满嘶叫。
“白魔鬼?”诺尔迫不及待地发问。
这位新任教皇“呃”了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还是选择了他的神:“我来其实另有要事……”
忒斯特别过头:“先回答诺尔的问题。”
“失礼了,其实两位的问题非常相近。”
费舍清清嗓子,顺从地继续,“‘白魔鬼’是我亲身来这儿的一个由头——阿尔瓦老公爵一直在收集白魔鬼,白魔鬼格外稀有,这是个很好的外出借口。”
“收集白魔鬼?”忒斯特勉为其难地转向费舍。
他知道自己顶着“白魔鬼”的名头。然而没有人研究过白魔鬼,学界没有足以让人信服的记载,忒斯特也从未遇见过另一个白魔鬼。对于疯修士来说,他对自己的出身和血统门儿清,这个附加身份没什么研究价值。
许多天生白发的倒霉蛋被人追着叫“白魔鬼”。事到如今,这个名号更像“扫把星”之类的笼统叫法,民间乱七八糟避讳的一种。
如果他没记错,阿尔瓦老公爵也曾被议论过白魔鬼身份。
“老阿尔瓦对白魔鬼感兴趣?我以为他避讳这个。”忒斯特好奇道。
“现在也还在避讳。”
费舍叹气,“他前些年才找到我们,下了收集白魔鬼的委托。这是我们第二次找到——如果他不想掩人耳目,大可以请求生命神殿帮忙找。”
“至于他对白魔鬼特别感兴趣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老公爵只要求把人带到,由他亲自确认,再由我们……”
说到这里,费舍眉头皱了皱。
“……再由我们把人做成追补妖药剂。”
该死的家伙,诺尔不快地皱起脸。
人类服用由人类制作的追补妖药剂,可以安全地获取他人的部分属性和能力。它算是【坠亡者】的究极削弱般,他们曾在白鸟城城主身上见识过效果。
白鸟城城主是为了获得力量。老公爵的年纪不适合追求力量了,他极有可能是为了寿命——就忒斯特本人的经验看来,白魔鬼的肉.体恢复能力远超常人。
说实话,诺尔对阿尔瓦老公爵没有太多感情倾向。阿尔瓦商团尽管口碑极好,
重视信誉。但光凭他们坚持与教会做生意这一点,这个商团就和“善良”沾不上边。
“哈,我怎么不意外呢?”
忒斯特讽刺道,“为了多活几天,那群有钱的老东西什么都能做出来。真幸运,我小的时候老阿尔瓦还没那么多心思。”
“所以您过来,是全程护送外加制作药剂的?”诺尔耐着性子继续问。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服务对象是阿尔瓦老公爵,永恒教会的服务态度也太好了点。
费舍小心翼翼地瞧了忒斯特一眼,低下头:“不,我希望尽早接触到‘血剂’的源头。”
啊,这件事。
费舍就任永恒教皇,诺尔还是不太放心,和忒斯特一起拟了一封——准确地说是他来写内容,忒斯特只负责抄一遍——详细任务清单。
毕竟费舍这家伙不比佩因特,他是货真价实的邪.教徒,道德水准不如葡萄领的阴沟老鼠。让他去自由发挥,诺尔实在不放心。
具体内容和当初诺尔规划的差不多,停止活人祭祀、追补妖制造,最高限度地减少永恒教徒活动,让他们不要添麻烦。
关于古怪的“追补妖药剂”和“回溯相关血剂”,他也提了两笔,希望费舍有空能够调查一番。
费舍教皇干劲很足,问题是……
“我们不是让你停止类似行为吗?”诺尔伸出粗短的小龙爪,努力按揉太阳穴。
真棒,说好了老实点儿,永恒教会转头就去买卖追补妖和白魔鬼了。
费舍一脸无辜:“啊?吾神只要求取消活人祭祀、追补妖制造之类,没说禁止灰色交易,也没说不能照料已经存在的追补妖。”
他就知道,不提就不管!诺尔内心无声呐喊。
要是费舍和佩因特能平均一下道德水准、靠谱程度就好了,世界有必要这样残酷吗?看来一封信远远不够,他得给费舍尔教皇写一部完整的《刑法》。
“算了……这些和你接触‘回溯血剂’的源头有什么关系?”诺尔有气无力道。
费舍尔的表情严肃下来,他又看向忒斯特。后者冲他亮出锋利的爪子:“回答就好,再看把你的眼球勾出来。”
“是。”费舍叹息,“我当上教皇之后,查明了那些药剂的制作方法。”
“‘追补妖药剂’很好获得。只要教皇亲自祈祷,永恒之子会在祭祀银盆中赐下原液。这些原液无法直接使用,要以100:1的比例掺入‘血剂’,才算是真正的‘追补妖药剂’。”
“‘时间回溯’的话,需要将‘血剂’熬煮十二个小时以上。‘年龄回溯’则需要稀释‘血剂’,按照1:1的比例混入死者血液。”
“之前的教皇会在领神谕时取得‘血剂’,可是上次神谕祭祀……呃,两位明白的,总之,现在神殿已经没有‘血剂’存货了。没有样本,调查无从谈起。”
也就是说归根结底,永恒之子,不,盗星索只会给教会两种原料——量大管够的“原液”,和给得特别抠门
的“血剂”。
永恒教会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剂,就是这些东西混出来的。诺尔只喝过两种回溯药剂,目前看来,“血剂”越多味道越差。
诺尔努力整理着信息:“难道阿尔瓦老公爵手里有血剂?”
“是,当初为了表示诚意,教会在阿尔瓦家寄存了一些原料,保证它们只会用在阿尔瓦老公爵身上……这次借由‘白魔鬼’,我有机会接触到它们。”
费舍乖巧地回应。
“带我们去看看白魔鬼。”诺尔说。
“是啊,我很好奇,我还没见过‘同类’呢。”忒斯特站在诺尔身后。
费舍站起身,鞠了一躬:“请跟我来。”
货舱被永恒教会升级过,恶咒层层交织,比二线城市的银行金库还夸张。费舍走在最前面,挥开一个又一个麻烦的封印。最后,他们抵达了漆黑的船舱深处。
屋内的灯火在门打开的瞬间亮起,室内的细节被照得一清二楚。
货舱房间非常狭小,不到九平米。
房间内没什么异味,一角放着面包、果干和清水,斜对角则是刻有清洁魔法的便桶。房间中央堆着麻布和稻草。环境说不上恶劣,但也绝不算好。硬要说,诺尔觉得这里更像是“刚合格的动物园牢笼”。
费舍踏进门的瞬间,一个身影就贴到了房间角落。
那是一个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他身上还算干净,发丝偏长,发色和忒斯特一模一样。差别之处在于,他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阳光下的冰川。
他穿着一身白色布袍。恍惚之中,诺尔以为自己看到了教堂地牢里的少年忒斯特。
少年的手和脚都束缚了魔法锁链,魔法波动非常强悍。再考虑到外面的汪洋大海,这孩子逃跑的概率是个绝对的零。
饶是如此,他的手腕和脚腕上还是有新鲜的血痕——他并未放弃过逃跑。
诺尔一阵气闷,他思考不过半秒,一口咬上费舍的脚后跟。费舍本能地想要还手,又紧急想起这位的身份,只得僵在原地。
忒斯特则优雅地进入房间,好奇地看向少年,大尾巴洒满橘红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