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畏惧,因为克制。
“世人是世人,我们是我们。”
你不会被欺负的。
除非我死。
这是谢律第二次生了独立在家国天下以外的强烈意念。
第一次在她离去时。
第二次在她归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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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还是坐在那,一剑抵着地面,斜靠着柱子,瞧着前方东方人面孔,也有西方人面孔的一群人,等这些人都说完了,她才来一句。
“其实你们都该明白,现在已非凭着口舌便能让人让步的时代,至少在我青河这里不是。”
她素来是一个讲究原则跟道义的人,清正雅致,但从来也是从残酷的第二时空杀戮而出的王者,又最终存活归来,她越斯文,就越不可动摇。
也不愿多说,她的手指拨动了下剑柄。
剑刃上银光似秋分月色,眉眼如画,剑气空灵。
“动她,可先过我这一关。”
有人笑着说不至于不至于,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哪里能帮忙的,听说王九重伤了...
这话刚说完,忽然听到屋顶上面发出惨叫声。
众人往上看去,正见到上头空间里一个死人显现,从上面滚落下来,身体冰霜弥补,很快就化成了冰块齑粉。
冷艳的本罗伊族长正站在屋顶,双手负背,手指勾着一把法杖,踩着水纹且弯腰往下看,看到里面情况后,朝下面的青河问了一句,“怎还留了个男人?”
王九不在这段时间,
因为不死族入侵,第二时空生存者归来,加上人们的实力提升了,传送类资源增多,彼此接触自然也多了,人类之间社交深入,就算没见过,至少也见过。
何况不管是第三区残忍干死不少大鳄的罗伊,还是第九区的王者青河,名声都挺大,彼此也是了解过的,但今天是第一次对话。
此前会议上两人都不带说话的,现在倒是熟稔随意了。
青河看了她一眼,道:“难道留个女人,罗伊女士就放心了?”
这一语双关的。
罗伊不置可否,没说话,但第三区的人看到刚刚挂掉的人分明是他们这次的与会领主之一,这次第三区的代表,也就是大西洋联盟之主乔恩不由眯起眼,掩了眼底的冷意,彬彬有礼对罗伊道:“哦,罗伊,你这样过分了,雷利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罗伊:“我们本罗伊家的人生来就会杀兄弟姐妹。”
乔恩:“...嗯,好吧,可是为什么呢?我认为,他只是代表我们第三区表达对王九女士的关切,毕竟她刚从外时空回来,情况不太妙。所以,你是为了王九女士才对自家人出手?”
乔恩不是为了说服罗伊,而是为了把罗伊孤立,他太讨厌这个后辈了。
她想坐我的位置?
是的,她想。
乔恩深知罗伊这些抓住了末世发展契机疯狂屠戮“长辈”的小青年们的危险性,为了孤立并且铲除他们,他不介意下作一点。
反正双标是他们西方的某些特性。
罗伊当然也看出来了,手指摩梭着法杖手柄,她淡淡一笑:“是啊。”
乔恩目光一闪,正欲再说,却听罗伊凉冷补充一句:“中国有一个词儿——池鱼之殃。可别忘记了,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而我不喜欢被蠢货连累。”
第九区其他国家以及第三区的人多有尴尬,但也收敛了暗杀的心思。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王九刚从时空隧道出来,残存的气血绝对不多,正是最好暗杀的时候,可如果已经被保护好了,那出手就没必要了。
几个忍者跟东南亚诅咒师都不约而同离开了隐秘的区域,因为附近出现了不少中央的高手,锁定了他们。
只要他们再靠近,这些高手会立即动手。
王树已经听了一会,此时跳出来道:“我听明白了,你们是担心我家师傅重伤要挂是吧,想帮忙治疗她?这你们就放心吧,我师傅这个人混迹多年,从来不稀罕别人救助,不过你们要是真有诚心,给医疗资源啊,我替师傅说着,来吧,我包裹空格三千呢。”
王树说着就要过去讨资源,洛笙这些人倒是想给,可王树不凑他们跟前,故意跑某些人前面。
不少人讪讪,加□□的政治团也过来了,场面就基本确定了。
柳无刃成功守住了巴蜀,战果累累,一开始他对援军的资源分配计划在内部被不少保守派的人诟病,但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对的,尤其是一些重要区域失守且人员全灭的前提下,这种成功就尤为重要。
所以他后来跻身中央政治团中青代四魁首,跟秦非空三人形成稳定的局面。
现在,柳无刃来了,秦非空也来了,两个年轻魁首的出现,而且没有越过戈壁表达什么,这无疑表态了中央的态度。
王树瞥过刚刚叫嚣厉害的一些人,死胖子一向是个能蹬鼻子上脸的,于是故作失望扶着柱子道:“不给啊?好难过哦,难道你们只在嘴上表达对我师傅的喜爱关切么?我师傅真可怜,为了家国,为了朋友,不惜上阵杀敌,英勇负伤,为了探索游戏跟未来的奥秘亲去险地,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善良可爱值得宽容的人么?”
这如果是奔丧的,应该不是淘宝出来的团队,大概是拼多
多的吧。
就在众人无法腹诽王树这般话语中多少浮夸之时,骤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屋内有撕裂狰狞的声音,磅礴的时空隧道锋芒气息不可避免逸散而出。
“是时空隧道的攻击?”
“看样子局面不善了啊,王九女士危险了。”
“没错,是危险了。”
少数人表面惋惜,内里暗暗庆幸。
王树等人则是无限惊慌,柳无刃皱眉,而身边的沈绾自发去预言,却发现自己只看到了茫茫黑暗的世界。
那是一片虚无。
沈绾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想到了曾经她无法预言的王九那已经被挖掘出来的背后历史。
苗人山,祭祀,老太太,坚持。
王九本就是一个不确定性极端强烈的人,或许,也有可能未来不是“人。”
那么这次归来的,又是谁呢?
想到这种可能,沈绾莫名悲伤。
大预言师这个职业听起来厉害,其实有一个职业隐患——知道的秘密太多,好像参与了对方的故事,感受到了对方的喜怒哀乐,何其危险。
她为何要为一个不熟的人难过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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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些凝固了,好像空气被一下子抽走,同一时间,诸温泉池的温泉源头被抽走了一条条水流。
众人下意识抬头要去看在几乎凝固的空间中游走汇聚而来的水流,却见到天空乌云盖顶了,隐约可见无数条呼啸窜行的阴影,乍一看跟鬼影御空似的,森然可怖。
不少人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几出于倔强跟自保式想要打破这样的气氛,甚至去阻断这些水流,但气氛几令人窒息,更让他们恐惧的是——他们好像动不了了。
天空阴影笼罩了他们,他们感觉到了体内的沸腾,也感觉到在这样的沸腾下,滚烫的血水沿着本不该有的轨迹破体而出。
包括柳无刃,包括秦非空,甚至王树,包括罗伊,包括所有人。
不止是温泉池的人,从温泉池开始蔓延,几十条街,十万多人,都被抽出了一条血流,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它们以纤细拉长的姿态,以最美感的直线轨迹游走空间,最终进入了某个房间中。
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被抽血的过程中,王树抽空回了小群里林风眠等人一再询问是否真的是自家大领主的问题。
“没错,是她,我用我身上的两百斤肉肉确定。”
这被抽血的酸爽感觉,太特么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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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城中唯一的一座山中,塔楼高耸,顶端本盘坐着的一个光头男子,老态,白裟罩身,在十年如一日的坐思中睁开眼,转头看向城中一处。
似有低喃:“为了逃避时空的追杀,无限血洗自身,好残酷的心性。”
“可是“她”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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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盖顶如千里昏鸦,万千血流汇聚,生根发芽,血洗躯体。
这个过程持续了9分钟。
9分钟,像是卓别林的黑白电影,看着很震撼诙谐,其实总有一种隐晦的现实残酷主义。
闭着门是现实,开了门就是残酷。
比如此刻,众人终于回神,且感觉到自身因为失血而虚弱眩晕的时候,门忽然被缓缓拉开了。
门跟门套轨道之间轻微的推拉声响,其实是最钝的锯子,一寸寸磨着心尖最娇嫩的血肉。
然后,他们看到了王九。
一头青丝随意披肩,浑身湿润,身上搭着男人宽大外袍,款款单薄,面色却是淡淡,抬眸看来一眼,这种淡淡被直接浓墨重彩添加了一笔极端深沉的意味。
就好像肤色的苍白跟她眼底仿佛新磨出的墨光色皎染。
黑白离间,不分彼此。
也好像她半张脸还有许多伤痕尤在,但又在他们肉眼之下迅即修复。
他们好像亲身见识到了一具完美躯体的重塑。
震慑中,她开了口,刚修复,喉咙可能不太适应。
有些磨砂质感。
“刚刚,是谁想替我疗伤?”
众人惊惶,一些人惊恐,但未有人回答,因为几个忍者几个隐匿了又被中央高手逼退的那些人在顷刻间抽取了所有血液,他们的躯体从肉到皮也只剩下了软趴趴的皮,落地堆一起,看着触目惊心。
山河表万里,杀人如呼吸。
而抽取了他们血液的王九从肉到皮,终于封修完美。
连唇瓣血色都莹润饱满。
王九微偏头,双手环胸,拢了谢律给了那件松垮外套,道了一句收尾。
“谢谢了啊。”
轻飘飘的,是魔鬼趴伏在床头,在沉睡的你耳边轻轻吹的一口气。
蛊人入噩梦。
第九区等日韩与会之人以及第三区个别势力吓得腿都软了,脸色比白纸还白,齐齐用蹩脚的中文虚弱回应不客气...乖巧如斯,生怕王九大开杀戒。
果然,论制霸场面,果然还得是我家师傅这样的超级反派来。
王树跟白白两眼放光,崇拜到了极致,脑子里甚至有一念——谁说我家师傅/祖奶奶穿梭时空是去送死的?明明进修去了!从黑山老妖进修成万古妖王!!!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