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极自然地开口:“没等到你,自然担心你出了什么事,还好过来了。”
天聿:“………”
天聿对上那双写满担心之色的眼瞳,呼吸微滞,小脸冰冷:“我能有什么事,你过来反而坏我事。”
林霖立刻抓住重点:“小孩,你到底在做什么事?”
“找一样东西。”天聿脸上因刚才的失败而生出些许戾气,却没有冲着面前的女修发作,他耐着性子说:“以后你别来我的院子,否则被误伤我可不管。”
林霖怔神,找一样东西,难道是那颗宝珠?
“小孩,别做危险的事。”林霖半蹲着身子,因着姿势的关系,她甚至还需要仰视他:“任何让你伤害自身的事都不值得,你自己才是最珍贵的,不要做傻事。”
“………”未曾听过的话语让他恍惚,他想斥责她巧言令色,贯会花言巧语,可对上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时,还是没能说出口。
根深蒂固的认知和眼前的一切是相斥的,这个女修太奇怪了,她的话更奇怪。
天聿看着面前的女修,她真的是义父的妻吗?
“若是我的力量能派上用场,为他粉身碎骨又有何妨?”天聿眼睫微颤,神色却十分坚定:“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能被义父看中的价值,是我报答义父恩情的方式。”
他因出生不祥而被忌讳厌弃,若不是义父救下他,他早就是一缕亡魂。直到死去,他都不知活着是何滋味,不知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是什么。
是义父的出现,让他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之物;是义父的那番话,让他感知到了“活着”的真实。
林霖没有反驳他和他的义父,而是柔声说道:“但在我眼中,你存在本身就有让人喜爱的价值,从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天聿:“………”
天聿看着触手可及的那双清明、温柔的眼瞳,它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没有一丝虚伪的成分。诚然,她是真的那么觉得。
初见时,他因为身体异变失去力量不得不变回那副孱弱、不堪的模样,是这个女修细致温柔的照顾他,哪怕他口出恶言,她也没有一丝不耐和厌烦。
天聿又想起天风城,她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那个凡人小孩。
在“神游”修士的威压下不曾露出一丝悔意的眼睛。
此时此刻,天聿无法驳斥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怎么会遇见这样奇怪的女修呢。
面前的女修温柔地抱住他,她说:“你被爱是理所当然的,这不需要你用任何东西交换。”
天聿小小的身子伏在她的肩膀上,有那么一瞬,他就要被击溃了。
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明白那个高高在上的长离真君为何在她面前如此姿态,他生而便拥有许多人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一切,来自义
() 父的偏爱,来自面前女修的温柔。
天聿咬牙切齿地想:我可真嫉妒他。
天聿平复内心的动荡,仍由她抱着自己,当女修松开他的时候,他已然恢复平静。
那之后,林霖常来这孩子的院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个关系,至少那段时间林霖没再见到他受伤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林霖过来的时候明显发现他脸色不对,一副十分不耐和暴躁的模样。
林霖走到他面前:“出什么事了吗?”
“………”天聿收回手里的传信玉简,倒也没瞒她:“我要去一趟皇宫,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林霖摇头:“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是你的侍女吗?”
天聿想了想,到底没反对:“随你。”
乘着鸾车前往皇宫的时候,林霖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可知是因为什么事?”
天聿寒着脸:“见一个人。”
见她露出担心的模样,天聿又多说了两句:“见完就走,不必担心。”
林霖:“嗯。”
天聿没想到西皇洲天魔器之事竟然还引来了血魔宗宗主,就凭他也配觊觎天魔器?不过是个寿元即将耗尽的老东西,若不是此时不宜将天魔器之事在十二仙洲闹得人尽皆知,他必然不会费这个功夫。
进了宫后,在他的示意下,林霖被宫人带到偏殿等候,他则跟着卫官离开。
当林霖离开感知范围,天聿的身形便开始发生变化,身上的黑色衣袍也换成了冕服的模样,他步履很稳,神态也同先前那个稚童全然不同,自带帝王威严之相。
“那人还没来?”天聿没有直呼“神游”大能的名字,言语间却也没什么尊敬之意。
卫官恭敬地回道:“回帝尊,那位一刻钟后到。”
天聿面无表情走进大殿。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金色大殿出现了“神游”大能的威压,尽管已经有所收敛,但依然给人不经意的压迫感。
“帝尊,牧隗有礼了。”来者是个少年,样貌清秀,像是寻常世家公子。他口中说着有礼,背脊却不曾弯一下。
这便是“神游”大能。
在实力为尊的修仙界,即便天聿身为西皇洲帝尊,也无法让“神游”修士低头。
天聿神色平静:“不知尊驾想要见我是为何事?”
“我于卜算一道有些心得,感知到西皇洲的天魔器与帝尊渊源颇深,故而想与帝尊做一笔交易。”牧隗面带笑意,“希望帝尊能将西皇洲的天魔器让与我,往后百年我血魔宗便归附于帝尊。”
天聿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辨不清是礼貌还是讥诮,他开口:“尊驾严重,我虽一直在找天魔器,可却未曾有结果,怕是要让尊驾失望。”
“不会失望。”牧隗恍若听不出对方的婉拒,少年模样的脸笑得意味深长:“我很期待帝尊让天魔器现世那一日。”
说完牧隗又恢复不谙世事少年的神态,笑着从大殿离开,留下一句
:
“帝尊,告辞。”
天聿双目黑沉,就凭他也配窥视天魔器?
黔相有段时间不曾有消息了,不知如今身在何处,想来天魔器现世之时定会出现,毕竟他是代义父来到西皇洲。
届时,这两人狗咬狗才正和他意。
天聿眉眼染上戾气,是对有人窥视手中之物的无法容忍。
他必须死。
金碧辉煌的大殿寂静无声,外边候着的宫人和卫官俱都战战兢兢,生怕里面喜怒无常的帝尊传唤他们进去。
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帝尊的气息过于恐怖,不单单是属于“羽化”修士的威压,还有一种让人更为毛骨悚然的气息。
这个地方终年透着一股庄严肃穆,每一个宫人都无比小心行事。
这里所有的宫人修士具都在筑基以上,卫官中“羽化”修士也十分常见。
林霖坐在偏殿等,旁边的宫人见到她只当她是贵人的侍女,所以并未对她太过关注。
这也好让林霖放松许多。
只是林霖等啊等,等了快一个时辰也没等到那孩子回来。
这个时候她便开始担心了。只是她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宫肯定不容许她乱跑,所以她也无法去找小孩。
林霖心有些不定,好在偏殿的宫人也不在意她,林霖便走到外面。
她不敢乱走,但心中实在担心,她记得那孩子被卫官领走的方向是王庭中最核心的地方,正是帝尊所在之处。
林霖想了想,去了宫女所在的掖庭。
她掩去气息进里面换了套宫女的衣服出来,林霖化出水镜整理好衣衫,至少不会一下子被看出什么。
准备好后,林霖便开始往帝尊所在的宫殿走。
然后远远,林霖便看到长阶上跪了一地的人,属于“羽化”后期修士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早就听闻西皇洲帝尊是个暴戾之人,果然传言不假。
“………”林霖蹙眉,那孩子没事吧?
就在这时。
“你是新入宫的宫女吧?”一宫人走到她面前,“就是你了,把这个送进殿内,记得规矩些。”
林霖看着面前的托盘,茶水?
不是,送茶水显然是眼前宫人的职务,这是见里边情况不妙要她当炮灰吧。
林霖心思一转,她正愁无法进去呢。
于是,林霖接过托盘,眉眼低垂应道:“是。”
林霖从前因着母亲端华长公主的缘故没少入宫见皇外祖,也算对皇宫这种地方的规矩十分熟悉了,主打一个恭顺、谦卑。
不过是送个茶水而已,难不倒她。
而且,这也是她唯一能进入里面的机会。
一会儿找准时机怎么带着小孩跑吧。
林霖觉得自己自来了修仙界后,遇上的都是修为强于自己的对手,侥幸逃生。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林霖心一定,低着头走了进去。
殿内气氛凝滞,除了威压还有隐忍的杀意,她还感知到对方那暴虐的灵力非常可怕。
林霖定了定神,朝御座走去。
当她小心翼翼地把茶盏放在对方手边的时候,也借这个机会找小孩的身影。
然而,那孩子的身影没找到,她只看到面前这人一身威严的黑色冕服,他五官深刻,是十分俊美的浓颜,那一身气势尊贵无比。
只是看清对方的模样后,林霖整个人震惊了!
这人和小孩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帝尊竟是小孩的亲爹?!
当林霖进来的时候,天聿原本并没有留意,可当她恭顺地给自己行礼走到近前的时候,一脸阴沉的天聿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
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