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离开后,江迟把地上的骰盅捡起来,摇晃着自己玩了会儿骰子。
十分钟后,江迟刚想给秦晏打个电话,问问他去哪儿了,却忽然想起来洪子宵出去有半个多小时了。
江迟手指一动,先把电话给洪子宵拨了过去。
几声等待音后,话筒里响起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夜店里隐约喧闹,人声嘈杂,也不知洪子宵是不是没听见。
江迟额角微挑。
半个小时还没回来,怎么都不大对劲。
江迟拿起手机,出门去找洪子宵。
到前台问了营销经理,经理告诉江迟,姓洪的那位先生想买的烟这没有,就出门买烟了。
服务生告诉江迟:“酒吧后巷有条近路,穿过去就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洪先生多半是去那里了。”
江迟点点头,穿过灯红酒绿的舞池,从存包处取了大衣,撑着伞,绕到后巷往便利店走。
大雪簌簌往下落,已经没到小腿,每一步走得都很费劲。
江迟真是想不明白,这么大的雪,洪子宵和秦晏为什么非得出来买东西。
哈市的雪夜异常寒冷,是能冻死人那种冷。据说经常有酒蒙子喝多了半夜不回家,倒在地上把手脚冻坏死或者冻掉的。
洪子宵虽然没喝几口酒,但谁知道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万一真摔在哪片雪地里,有个什么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江迟记挂着洪子宵,不由加快了脚步。
后巷极为狭长,隐隐能看到路口便利店灯牌的光。
大雪簌簌落下,天地间一片寂然。
江迟往前走了十几米,还没转出巷口,就听到了几声叫骂。
北风呼啸,江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洪子宵的声音。
真是毫无意外,洪子宵每次去夜店,不和谁起争执才奇怪。
江迟撑着伞,快步向喧嚣处走去。
便利店对面,洪子宵站在屋檐下,和一群人不远不近的对峙着。
对面站有六个男青年,都二、三十岁上下,为首的还穿着个白貂,显得虎背熊腰,远远望过去像个北极大白熊,座山雕似的杵在洪子宵面前。
江迟赶到的时候,洪子宵正指着那个人骂。
“煞笔,你他妈的穷疯了你,偷老子的伞,给我!”
江迟看向大白熊,只见他左胳膊下夹着个皮包,右手撑着把黑伞。
大白熊吵雪地里吐了口唾沫,醉醺醺地吆喝:“你说伞是你的就是你的,谁看见是你的?”
江迟一看大白熊摇晃着脖子,拿下巴看洪子宵,就预感到洪子宵要炸。
毫无意外,洪子宵果然炸了。
洪子宵上前一步,一把薅起大白熊脖领子,喝到:“伞不伞的无所谓,你叫我一声爹,伞我送你了。”
对面几个人登时大怒,围在洪子宵面前,推推搡搡起来。
每个人都在说话(),只是都骂骂咧咧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其中一个人指着洪子宵骂道:“赶紧滚啊,别逼老子揍你,我们熊哥说了,没人能证明伞是你的!赶紧滚!”
说完狠狠一推洪子宵。
雪天路滑,洪子宵倒退几步,脚下一绊难以维持平衡,好险没摔倒。
正在洪子宵踉跄之际,身后一人稳稳扶住了他。
江迟单手托住洪子宵,看向对面的一群人:“我能证明这伞是他的。”
洪子宵猛地回过头,惊喜地叫了一声:“迟哥!”
江迟轻笑一声,俊朗的眉眼中盛满笑意:“这时候叫迟哥了?”
洪子宵拽着江迟胳膊:“迟哥,这些人抢我伞,还骂我,揍他们!”
江迟没太多表情,就这样站在风雪中。
虽然只有一个人,却令人不敢小觑。
江迟气场极强,比烈烈朔风更为凛冽,眉眼间一片漠然,比素白的雪花更冷,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熊哥穿着身貂皮大衣,也不知是衣服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只和江迟对视了一眼,居然就在大雪天里冒了一头热汗,连酒都醒了大半。
江迟眼神落在熊哥脸上,淡淡道:“把伞还他。”
熊哥不想还伞。
雪这么大,没了伞,他的貂皮大衣肯定要被淋湿了。
他去便利店本来就是去买伞的,结果店员说卖没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门边放着把折叠伞,就顺手拿了起来,谁料刚走出门就被发现了。
他们一群人刚散了酒局,各个满身酒气咋咋呼呼的,一般人遇上他们,被撞一下或者抢了出租车,也都只能默默吃下哑巴亏,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这次竟然踢到了铁板。
熊哥清了清嗓,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买的伞。”
洪子宵大骂道:“操,你他妈怎么张嘴就来?”
江迟手腕一动,撑在头顶的伞轻轻一晃。
再撑起来时,伞面已经没了积雪,露出原本的黑色伞布。
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完成了收伞、抖雪、撑伞的动作。
这一手实在漂亮,变戏法似得看呆了众人。
江迟将露出伞面轻轻一转,面向众人,问道:“你从哪儿买的,能和我的伞一样?”
熊哥还欲狡辩。
江迟往前走了半步,压迫感十足。
熊哥下意识后退一步,退完又挂不住脸,看了眼身边的几个兄弟。
一把伞而已,大过年的,谁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较真。
江迟个子很高,一瞧就是练家子,通身气派不像普通人,熊哥寻思这人保不齐是那个大老板家的孩子,真打伤了也是惹事。
熊哥收了伞,递给身边的一个小弟:“可能是我拿错了,虎子,你给这两位小哥送过去,相逢就是缘分,都是朋友,不至
() 于伤了和气。”
虎子接过伞,吊着膀子朝江迟走过来。
离近了,江迟才闻到这人身上满身酒气。
原来是一帮人刚散了酒局,顶着醉意上头闹事。
虎子拿着伞一伸胳膊。
洪子宵抬手去接,也不知是虎子是真喝多了还是真虎,手一晃,居然把伞扔在了地上。
就跟慢动作一样,江迟眼看着折叠伞从两人手边坠下去。
‘啪’地一声掉进雪地里。
看到那把伞掉落的刹那,江迟心里就只有两个字:完蛋。
洪子宵早就压着火了,见状火冒三丈,一脚把雪里的伞踢飞,下一秒,沙包大的拳头就已经到了虎子的脸上。
这一拳又快又狠,砸在了虎子面门上,
虎子被打得摔进雪里,滑出好远才停下。
熊哥那边的几人看到这一幕,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叫骂声。
“我草**!”“妈了个*的!”“操,揍他!”
接下来,是一场乱战。
这是江迟第一次和洪子宵一起打架,可二人极为默契。
在洪子宵踹飞虎子的瞬间,两个人就摆开架势,背靠着背互为后盾,仿佛他们已经一起打过很多架一样。
江迟收了伞一挥,随机甩在一人面门上。
打这种群架,绝对不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高级和体面,今夜雪下的很深,踩一脚陷进去大半条腿,及膝的积雪特别碍事,没一会儿,几个人就滚在雪里。
江迟抬腿踹开一人,才要起身,就被另一人扑倒在地,摔进雪里。
他抬掌在对方下颌一推,还为来得及施力,那人就被人从后面勒着脖子掀开。
江迟看到那人脖领上素白的手,和手指所卡的位置,不用抬眼就知道来者是谁。
当然是他聪明无双的唯一弟子
——秦晏!
江迟仰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张冷峻的脸。
秦晏一脸无语:“江迟,我就知道是你。”
他买完东西回来,大老远就看见有人在打架。
依秦晏的性格,就是有人当街杀人,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直到他看见其中一人,抬起长腿把对方踹出五六米远。
这么大的力气,不是江迟还能是谁?
霎时间,秦晏就想起了在林家寿宴,江迟踹飞银毛那惊天动地的一脚。
秦晏立即往这边跑。
跑过来一看,还真是江迟和洪子宵。
秦晏从没打过架,抬起手才发现手腕上还套着个袋子,实在影响发挥。
江迟利索地翻身,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小心!”
秦晏扶了江迟一把,问:“能不能别打了?”
江迟扫了一眼战场:“这我说了不算,场面没法控制!”
现场异常混乱,每个人从雪地里摸爬滚打,俱是一身湿漉漉的泥雪,看起来好不狼狈。
洪子宵被三个人按在雪里,江迟甩开一人,把地上的洪子宵拽了起来。
秦晏站在整个战场最中央,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了他。
每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都不同。
江迟往那一站,给人的感觉是很能打,而秦晏站在那儿,给人的感觉就是三个字:
赔不起。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贵。
这边打得都难舍难分,你死我活,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招惹秦晏。
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要不是江迟刚才还跟秦晏说话,秦晏都该以为他们看不到自己了。
江迟再一次把洪子宵从地上拉起来:“不打了,季瑜来了。”
洪子宵这才注意到秦晏,还抽空朝秦晏挥了挥手。
秦晏:“......”
秦晏越过混乱的战场,朝江迟他们二人走去,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小弟。
根据脚感猜测,秦晏大概是踩到了对方脚踝。
小弟吃痛,闷哼一声。
“对不起。”秦晏抬起鞋尖,小心地把那人往边上踢了踢:“你有点挡路,麻烦收收腿。”
小弟:“......”
与此同时,一个人鬼鬼祟祟,从江迟身后包抄过去。
一抹寒光一晃而过。
秦晏怔忪半秒,喊了一声:“江迟!他有刀!”
江迟扯开身上的一个小混混,遽然侧身闪避,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
那人突然被人钳制,立即举起折叠刀,朝江迟肩膀捅去。
“江迟!”
秦晏大步上前,下意识抬掌去去抓刀锋。
电光石火间,江迟屈膝抬腿,一脚将那人踹出好远,转身去吼秦晏:“你疯了,用手抓刀刃?”
秦晏被凶得一激灵:“我没......”
江迟:“你没什么?我都看见了!还撒谎!碰到刀了吗?”
秦晏没说话,愣在原地。
江迟拽过秦晏的手,反复看了又看。
秦晏手指修长,一双手白白净净,跟羊脂玉雕刻的艺术品似的,掌心里连道红痕都没有,自然是半点油皮都没擦破。
熊哥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满头热汗。
他带来的几个人都被江迟踹倒在地,转眼间全都没有了还手之力。
在地上滚了半天,他们一帮人早没力气了。
本来天就冷,大家穿得都多,原本就行动不便,江迟力气还大得出奇,他们都不知被江迟扔出去多少次了。
也就是哈市雪下得深,每回摔进及膝深的雪堆里有个缓冲,要不早摔得站不起来了。
熊哥一身昂贵貂皮大衣脏的没法看,乌糟糟的沾满泥点子,拿手指一抹,非但没能把那块泥巴抹下去,倒把污垢摸得更开,脏污的面积更大了。
脏兮兮的污渍像一张嘲讽的笑脸,气得熊哥狠狠一锤地!
反
观骁勇无比的江迟,衣服上就干干净净,只有手肘和膝盖的位置多沾了些白净的雪沫,不仅不显脏,反而衬得他跟世外高人一般,格外出尘。
要不是几个人围着打都打不过,手下的小弟也不会亮刀。
熊哥心中恼火,朝手下比划了手势。
虎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瓶,悄悄趴在雪里,准备找机会偷袭。
江迟本来也没想打架,这一下又险些伤到秦晏,当即无心恋战,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几人,叫上洪子宵就准备走。
就在此时,虎子猛地从地上窜起,朝着背对他的江迟挥起啤酒瓶!
江迟听到耳侧的风声,往右一闪,同时双掌向前一推一缠,打太极般以柔克刚,化解了对方的攻击。
虎子退出数米,瞥了眼一直游离在整场斗殴事件中的秦晏,突然出奇不易地挥起酒瓶,斗气般冲着秦晏的脑袋砸去!
江迟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季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