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某种信号忽然停止一样, 天御中在此时也停止了运作,时间的流速回归正常。
如蛛网一般交错的理想和现实,并未将人紧紧纠缠, 相反让人十分清醒。
在夏油杰的呼吸和心跳停止的一瞬, 浅川辰回想起生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那常年在外忙得连消息都不回的父母破天荒地一起回到家,就差哥哥一起回家和他们吃个晚饭。
但, 夏油杰回到了家, 一声不吭地关上餐厅的灯。
即刻操纵咒灵捏碎了父母。
那一刻有大量温热的液体洒在脸上,没有戴上眼镜的浅川辰一阵错愕,第一时间回头看见哥哥对着他笑。
那一声“哥哥”卡在了喉间, 而接受夏油杰操控的咒灵却在这时向他袭去。
浅川辰虽然看不见, 但身上大小的疤痕都因咒灵而形成,此时也本能地从空气的流动中, 想象出巨大的咒灵朝着自己张开了獠牙的模样。
极为出色的反射神经和生存本能有那么一瞬代替了茫然的大脑做出了反应, 一脚踢翻了木制的餐桌。盘碗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仍旧热腾的饭菜落得满地都是。
趁着桌面的掩护,浅川辰翻身从流理台下拿出刀叉当做暗器刺向咒灵, 并拿起菜刀拼死反抗。
他不相信夏油杰会突如其然地杀死家人,只当他是被咒灵操纵,可事实却截然相反。
他是出于自身的考虑决定将他杀死的。
“别抵抗啊,阿辰, 这样不是会死得更痛苦吗?”
夏油杰笑着说完, 两个小小的身影踱着步跑到了打开了家门,躲在了他的身后。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浅川辰却无可避免地将目光转到了哥哥身边。
那是两个极为幼小的女孩, 为了不让她们看到过于血腥的场景, 夏油杰伸出双手捂住了他们的眼睛。
“不要看, 菜菜子,美美子,晚上会做噩梦的。”
就像哥哥当年待自己一样,在灰暗的地下停车场蒙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被咒灵残害的人。
汽油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熏得刺鼻,但夏油杰十分平静,他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停车场内,让人觉得十分安心平静。
“不要看,阿辰,会做噩梦的。”
“那哥哥就不会做噩梦了吗?”
“哥哥比你大,自然不会做噩梦了。”他笑着背起膝盖磨破行走艰难的浅川辰,离开灰暗的地下室,室外的天空晴空万里,夏蝉的鸣叫声不绝于耳。
夏油杰沿着屋檐一路走到便利店,将买来的冰棍塞在他的手上,自己则低头为他的伤口抹上消毒水。
哥哥对弟弟的照顾不过人之常情,但他仍对这份人之常情感激不尽。
浅川辰自己也没意识到,两世父母的失职让他从那一刻将所有对亲情的渴求都施加在夏油杰的身上,对他产生了过度的依赖和关注。
他一如常年行走在沙漠的旅人、暴晒于沙滩的海绵。哪怕递上的爱中藏着毒药,恐怕也会无法抑制地饮鸩止渴。
而对他来说最可怕的,大概是连毒药都不存在。
在黑暗中窥视到那副场景的瞬息。
浅川辰觉得自己的位置被取代了。
曾经为守护他而走上咒术师之路的哥哥,有了其他要守护的人。
刹那的动摇,让他的腹部被利爪所掏空,身体中的零件稀稀落落掉了出来。
但浅川辰是感觉不到疼痛。
人死前会分泌大量肾上腺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不断升高的血压和快速跳动的心脏让他撑着随时会散架的身体蹒跚地走到夏油杰身前。
“哥哥,为什么…”
“阿辰,你确实很强,但终究是看不到
咒灵的猴子。我接下来要创造的世界,不需要非咒术师的存在。”
不,不对,他想问的才不是这个啊。
浅川辰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亲人,但他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也在突兀地失去平衡倒在夏油杰的跟前,意识在此模糊消失。
随着咣当一声,从此这个世界与他失去了联系。
而时至今日,他回来了。
如冰棍般甘之如饴的凉爽盛夏如今却成了苦夏。
他们的立场颠倒转换,现在倒在眼前的人成了夏油杰,而他的头盖骨下空空如也。
啊,这样不行呢……哥哥受伤了,至少要把伤口处理好。
浅川辰弯下腰,准备缝上脑壳。
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出现差错的浅川辰,这才发现真人已经恢复完毕,甚至将生命力极强的大脑试着修复。
果然脏东西都得用火来彻底烧干净吗?
浅川辰微微挑眉,瞬身闪到真人的面前,夺过他手中的脑花,握于手心。
在这灼遁在手中爆起的同时,浅川辰顺手施加了一个与繁生乐截然相反的术式。
不得不说在作为咒灵的时候,想象一个恶毒的地狱真得十分容易,但他并不想给这种招式取名。
“我该感谢你给我出了口恶气么,真人~”
看着帮他出谋划策的脑花死去,真人耸了耸肩,没有太多感想,稍微有点遗憾的是,涉谷事变计划怕是难以完成了。
可他也不是输不起的咒灵,计划失败了就再换一个。
前提是,他得稳住浅川辰,平安无事从他手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