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山道,一大捆如同小山般的柴禾,从山上移动下来。
如果是外乡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吓得不行,这柴禾怎么会自己移动?
不过信守村的村民已经是见惯不惯,他们都知道这小柴山下有一个因为个头太矮、连脚都看不到的小姑娘。不过这种场景,不管看多少次,都不由得感叹小姑娘的力气之大,村子里最强壮的男人,也要甘拜下风。
娇小的许印蓝在柴山的衬托下,越发瘦小,仿佛那柴山一塌,她就会被活生生地压死,宝妞每次看到时,都会心惊胆战。
“印蓝啊,你少砍点柴吧。”她苦口婆心地说,“我爹娘都不让我们兄妹几个去挑水,说被重物压着,以后会长不高。”
许印蓝将柴禾放下,笑道:“可是我并不觉得累啊,也不觉得重。”
这还没藏鱼每天让她挥剑千下累呢。
藏鱼让她在山里找各种药草,然后煮成药汁喝,那些药汁奇苦无比,不过喝完后,肚子暖暖的,胃也饱饱的。若不是她还有一天三餐吃饭的习惯,许印蓝觉得自己都可以不用吃饭了。
“药澡和锻炼结合,才能发挥最大的用途。”藏鱼如此说。
每次锻炼后,许印蓝都觉得自己的力气进一步变强,身体更强壮,于是她也没推辞每天挥剑的任务。
就是吧,她本来是想拿藏鱼来练习挥剑的,结果藏鱼身上的锈都被挥下来了,藏鱼直嚷嚷头晕,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受不住,让她去找根棍子当剑挥。
许印蓝再次觉得,藏鱼肯定没被人当剑使用过,八成一直被最后一任主人老农当成农具用。
不过老剑有老剑的好处,老剑懂得很多招数和套路,许印蓝挥舞着剑招的时候,模糊间对未来有了想法,她觉得自己找到想走的路了。
不是像村子里的小姑娘,从小就喜欢漂亮衣服首饰,也不像宝妞她们想嫁个如意郎君,许印蓝觉得当个剑客更有趣些。
行侠仗义,浪迹江湖的剑客!
她希望剑锋所到之处,就是正义践行之时。
不过,藏鱼只给她一些烂大街的基础招数,许印蓝很是不解,剑法剑招不是越厉害越好吗?
藏鱼特只得解释,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藏鱼说:“以前有个男孩,没有高深剑法,他天天和狼搏斗,手上连把剑都没有,就是块铁片,他拿着铁片和狼生死搏斗,狼不死就是他死。”
“后来他进入江湖,用铁片打败了很多拿着宝剑用着祖传剑法的剑客。”
许印蓝若有所思。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自己和娘亲去赶集,在市集上,看到一个杀猪的屠户将一个腰缠宝剑从小学剑法的二世祖打成狗的事。
“尽信剑不如无剑,剑法再高,终究决定实力的是人。”许印蓝一脸认真地对藏鱼说,“我明白基础的重要性,明天我再挥三百……”
“不行。”藏鱼拒绝她加练,“你还在长身体
,
欲速则不达。”
许印蓝很听话的,
每天只是剑挥而已,她却渐渐明白藏鱼的用意,怎样带动胳膊的力量而非只有手腕的力量,怎样省力,怎样运力,她从烂大路的基础剑法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不过半年的时间,许印蓝靠砍柴为生,每次将山一样的柴火卖到镇上,换得的钱够她买足数天的食物了,毕竟她有补药可以补充营养。
至于草药,大部分都进她肚子里。
少部分的草药是能卖没错,但不经过炮制的草药,一般价格不高。沉迷于剑法的许印蓝表示,她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炮制草药,还是砍柴好,既能将剑法学以致用还能卖钱。
当许印蓝背着柴禾去镇上时,那小山一样的柴禾朝在路上移动,震惊了不少不知情的人。知情的人熟练的安抚同伴,告诉他们,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有鬼,也不是柴禾成精,是信守村未满八岁的大力士小姑娘,父母双亡靠卖柴禾为生。
世人往往在惊惧之余,同情和怜悯先浮上心头,于是再也没人大惊小怪,甚至买柴的还会多给一两文钱,让小姑娘买糖吃。
**
许印蓝知道,每次自己背着柴禾去镇上卖的时候,都会引起很多人的围观。
只有迎面看到她的姑妈许氏会将脸转过去,假装看不到她。
许印蓝小小年纪,便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是个美人胚子,许氏如何不动心?若是养个十年八年的,嫁到大富人家,这回报可就大了。
所以上次她去信守村看望这侄女的时候,特地带上自己那长得和铁塔般壮的儿子,打定主意,若是说服不了许印蓝,就让儿子强行将她绑走。
许氏可是听别人说过,许印蓝的力气大,每次打的柴禾多得跟小山一样。
她不以为意,肯定是夸大其词,力气再大,能有她儿子大吗?不是她吹,她儿子大壮可是打遍小镇无敌手,将来要去衙门当衙役的。
当时许印蓝听完许氏的来意后,对许氏笑得一脸天真可爱,然后一拳打碎了桌子,那只小小的手,依然白嫩无瑕,没有丝毫伤痕。
许印蓝说:“姑母,印蓝不能生气,一生气就想打人,希望姑母一家子结实点。”
许氏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打成碎片的桌子,一时间都忘记了反应。
同样忘记反应的还有许氏的儿子大壮。
许印蓝的声音仿佛恶鬼在叹息,“希望姑母和大壮表哥能比桌子结实点罢,印蓝也很苦恼呢,要是不小心……”
大壮表哥哪里容得一个小丫头在他面前炫力气?上次杀猪的屠户和他掰手腕,最后可是握着折断的手一路哭着回家的。
虽然被许印蓝这一招惊住,但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力气再大,能大得过自己吗?
“臭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山一样壮硕的大壮朝许印蓝冲了过来,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猪。
许印蓝有些可惜,这不是一头真正的野猪,也不知怎么回事
,
她就是遇不到大点的野兽,
跑到深山也是白搭。
她一把拎住表哥的腰带,双脚立定,气沉丹田,将肉山一样的表哥用力往外一抛。
扑通一声,伴随着大壮掉进粪池的声音。
许印蓝一脸抱歉的表情,“姑母,真对不起啊,我的力气大了点,不小心将表哥扔到隔壁家的粪池去了。”
看这粪发涂墙的模样,她得赔多少啊。
相比起来,洗墙是小问题,农家肥少了才是大问题,许印蓝一脸肉疼,她每一个铜板都是辛苦砍柴换来的,姑母得赔钱!
许氏瞠大的眼睛宛若铜铃,这死丫头的力气真的这么大吗?
这都算是不小心,要是她想要小心,是要将她一家子都送上天不成?
那一瞬间,许氏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养个屁啊,就算养大了肯定也嫁不出去,随时能送夫家上青天的大力姑娘,哪家敢要啊?
因大壮表哥壮硕得就和一座山一样,自然不会发生在粪坑淹死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不是太脏,这坑给他做游泳池都嫌小。
大壮的身体没受什么伤,但精神却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什么报仇的念头都没有了,他像当初被他折断手的屠夫一样,一路哭着回去。
许氏永远记这一天,夕阳西下,她追在儿子身后,脚底都是水泡,每次看到这丫头,她的脚丫子就条件反射地疼。
她是彻底不敢招惹这可恶的凶丫头了,直接当作看不到。
许印蓝暗暗撇嘴,既然姑母当作看不见自己,她也不会主动去和她打招呼的。
她记得,父母活着的时候,许氏就对贫穷的兄长一家避之唯恐不及,等兄长去世后,许氏更是迫不及待地向兄长留下的遗孀和孩子要兄长的遗产。
幸亏许氏没对母亲造成什么伤害,否则许印蓝有能耐后,肯定第一时间对付她。
“谢谢你,藏鱼。”
许印蓝低声对藏在袖子里的破剑说,因为她现在有实力了,姑母不敢再算计她,即使知道她打柴赚了钱,也没有混混敢跟在她后面打劫。
藏鱼在她袖子里动了动,“所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前提是实力,不然鸟是猎人盘中餐,鱼是海兽口中食。”
卖完柴禾后,许印蓝拿到钱,便去买了大量的咸菜,以及大瓶小瓶的调料,还有最便宜的麻布衣服,这个耐磨。
反正经过泡药澡后,她的皮肤看着更白净,实际上是越发的皮糙肉厚,麻布伤不了她的皮肤,就跟砂纸还差不多。
许印蓝抱着购买的东西,坐牛车回村。
同车的村民怜惜不已,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怜啊,天天吃咸菜杂粮糊糊,衣服都只能买最便宜的麻布,连套像样的都没有。
可怜见的,他们虽不富裕,但每家给点粗粮米面,让这孩子吃点好的还是行的。
也就这两年苦点,等许印蓝再大点,她的日子就好过了。
许印蓝笑得尴尬不失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