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呆了有那么一时片刻,才想起橙心是拿了这位的情根给自己续命来着。
前几日兰遇不都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犯病了?
“你……”
“你是想问我如何认出来的?”兰遇不好意思的垂眸,“你奋不顾身随我重踏庙中的那一刻,我看到你周身奇光大盛,便知你是为救我解除了封印……”
他约莫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她听懂了。
之前她没灵力,脉望归体时情根才起了作用。
兰遇:“我以为这回真要命丧妖庙当中,怎料你从天而降,不止救了我还爱屋及乌的救了我哥,我真是无以为报,唯有……”
“你先打住。”柳扶微抬起自己被缠满细布的右手,“这又是什么?”
兰遇麻溜答道:“这是细布,咱得救那会儿我看玄阳那些老头都来了,怕他们瞧见指环对你的身份起疑心,就先撕了衣物、沾了血给你缠上,他们总不能把止血的伤布给扯下来吧?”
柳扶微解下布条,确实没有受伤,脉望仍发着淡淡的光晕:“……你还怪聪明的。”
“那是。”
夜深不见月,她下榻推窗,除山门中人提灯路过,看不出其他。
兰遇见她回头瞟向方桌,“嗬”了一声,“瞧我,光顾着说话了,我刚从厨房那儿捣来疙瘩面片汤和胡饼,热乎着呢!来来来,昏睡一整天饿坏了吧?”
她还真饿了。
兰遇也颇为上道,连食盒都摆炭盆边,另一碗汤端上桌时还有余温,一口气灌入肚中,总算恢复些许思考能力。
她见兰遇看着自己傻笑的模样,问:“那,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袖罗教嘛,这我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还好知道的还不算透彻。
也是,当初与兰遇“谈情”的是橙心,此刻他错把自己当成橙心……
“你之前不是还对我喊打喊杀的……”
“你还敢说。为了你我连噬笼都灭了,你倒好,招呼不打就把人家情根夺走……哼。”
“……”橙心你原来好这口啊。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演着了,“我是怕情丝绕时限一到,你就不再心仪我了。”
兰遇手遮嘴角,又清了清嗓子:“这回,你不能再使坏让我忘了你的脸,也不能再不声不响把我甩下。我告诉你,眼下整个玄阳门都在查细作,没我帮你,你是脱不了身的。”
柳扶微是很想使坏。可脑子里的记忆零零落落断了层,除了如何接手了袖罗教之外,只忆起了袖罗岛的一幕——自己将一串银铃挂于橙心的颈上……
是了,陋珠,诸多关于“教主阿飞”的记忆都被锁在陋珠内,之后她就离开了洞窟,将脉望摘去抛入深海之中……
这就和初遇戈平衔接上了。
几段不同时期的记忆夹杂着袭击她的大脑,她也尚未从“祸世主”“魔星”那一堆骇人听闻的称谓中完全醒
过神,兰遇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我说,你不会真在施法吧?”
她揉了揉微微泛疼的额角,“橙心呢?”
“橙心是哪位?”
“……我说的是啃星道长,还有苍萌翁他们呢?”
“不太清楚。”
“?”
“哎哟,进玄阳门也才不到一日,我光是在我哥和你两边跑来跑去的都快累瘫了,哪顾得上其他人啊。总归大家受了伤,应该都在厢房里疗伤吧。”
“我们是如何脱险的?”
“我在外头,哪晓得里头状况?反正庙塌的时候你俩都不省人事了,我一人拖俩……哦对,快到门边啃星小道长帮着我一起,然后……”
然后,玄阳门掌门及众长老当先护全太孙殿下、诸派掌门以及渤海国王子等人,如她这般连仙门弟子都不是的“边角料”,自然是随意的往客厢一丢咯。
但凡多给一个眼神……这破布条也是瞒不过去的。
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捡回一条命。
她心下忐忑再起:“太孙殿下现下如何?他人可醒了?醒来之后可有说些什么?”
兰遇狐疑皱眉:“你这种问法,是盼着他醒,还是盼着他不醒?”
“自是……希望他醒的。”
“可我哥很厉害的哦,他若是醒了,发现你就是那个偷我心的妖女,真不会饶你。”
“……”谢谢提醒,怕的就是这出。
对于自己,柳扶微也是满心迷惑。
按说青泽庙坍塌,她着急救人倒也罢了,可为何非得从屋顶上蹿下去,又为何非要说那一番除了卖弄之外毫无用处废话——她一贯谨慎,怎么做了教主会生出如此嚣张脾性?
这下好了,推脱不得,也不知太孙有否听到……
到底是情根作祟,兰遇见不得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他都醒好一会儿了,要说了什么,还能如此风平浪静么。再说,我咬定你我一起冒死救了我哥,谁会对你起疑心呢?”
“你帮我,不怕你哥责难?”
“正所谓兄弟如手足,手足岂会相残?”
“你俩是表亲吧。”
兰遇隐隐觉得她和自己说话的语气生硬,浑不似往日那般柔软可亲,闷闷不乐道:“你都拿走了我的情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真没法接。
兰遇又道:“我可事先说好,我虽心悦于你,但亲表哥也断然不可背叛,你要是想利用我图谋不轨,那我也是宁死不从的。”
“谁说我图谋不轨了?”
“你没图谋不轨,好端端的混玄阳门来做什么?青泽将军可是郁浓的弟弟,郁教主是你们前教主,你可别告诉我幻林变故与你无关啊的。”
她本想说他“想多了”,话尚未到嘴边,脑海中又无端迸出几个碎片——
既有,郁浓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说:“要救心儿,还有一法,就是你进入戈望的灵域,将我当年为他缝心的情根取回。”
也有,自己笃悠悠地蹲在负伤的戈望面前,问他:“当年若不是我教前教主为将军您补心,您早已是个死人了,既多活了二十年,如今我代她将情根讨回,应不算个亏本买卖吧?”()
柳扶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分外的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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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听澄明他们提过,说什么害戈望将军的是袖罗教主,她还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老将军乃是大渊的中流砥柱、一代名将,她岂会、岂敢对老将军起杀心?
这时有人敲门问:“姑娘可已醒了?我家师尊请姑娘前去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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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阳地处幽谷,入了夜的天奇寒刺骨。
司照所在的寝间暖炉尽熄,但他一点儿也不冷。青泽庙中所燃的请神香几乎耗光了他的灵力,醒来后,目之所及只剩淡影、耳闻如蚊蚋,就连肩胛骨裂之伤也全无感知。
若非玄阳的老掌门梅不虚渡了些许灵力,他连起身行走都做不到。
最猝不及防的是思考都开始变得困难,是以,当梅掌门相询幻林之变,他只能大致描述过程:“不彰峰之后是七星挪移阵,阵眼处于另一个乾坤易地阵中,青泽将诸位掌门尊者引入阵中,活祭应当是他的目的之一。”
梅掌门:“目的之一?”
“活祭本为逆天之行,纵使达成也必将遭到反噬,他已为魔影,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可重塑肉身,却不惜以此代价,足见另有企图。”
“依殿下之见,这狼妖还有何企图?”
“也许……是报仇吧。”司照想起青泽所说的“天书预言”四个字,问:“当年戈帅启天书后,诸位掌门也在现场?”
梅掌门抚须道:“天书预言此妖涂炭生灵、颠覆乾坤,贫道与诸仙长合力助戈帅将其铲除……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他竟死灰复燃。”
司照:“天书既然开到一半时被郁浓阻截,从何得见预言?”
梅不虚:“天书预言‘青泽祸世’四字,乃是我等亲眼所见。”
司照未语。
在神庙,他曾窥见过天书之一隅,有诸多字符漂浮于前,自是包罗万象、天道玄机,却绝非一言以蔽之的所谓预言。
他总觉得当年戈望开天书的种种所见,与自己亲身经历有诸多不同之处。
此行来找戈望,亦存解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