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近才发现,房门被虚掩着,根本没锁,估计于金涛现在只能使唤上虎子,出事后都没人能回平房看看。
推门进去,院子里倒是没什么异常,寒冬腊月的,野草都不长,干干净净的,一进屋子,这才看出出事了,不论是正房还是厢屋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暖壶打碎了一个,地上全是内胆的渣子。
林德明先迈步进来,皮鞋踩在碎碴子上,发出“咯吱”的声音,他伸手挡住元湛英前进的步伐,用脚划拉了一下,想把地面弄干净。
元湛英环视了一圈四周,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门对林德明说:“你进去看看,厨房冰箱后面应该有扫帚。”
林德明看了元湛英一眼,慢慢踱步过去,伸头一看,还真有。
他握着扫帚回来,用力扫了几下,把地扫干净,见元湛英驾轻就熟去了卧室,立刻跟在人屁股后面,边走边说:“你记性倒是好,还记得这里的布局。”
元湛英瞥身边人一眼,她正忙得焦头烂额,没工夫搭理这人酸溜溜的话。
林德明看她板着脸,像是有点生气,又开始找补:“慧慧就是遗传到了你的记性,才这么聪明。”
元湛英径直走向角落的柜子前,从摆着的观音像底下抽出两个存折,翻开一看,两个存折的名字都是假的,叫元慧,加起来有三十六万
块钱。
林德明低头,一眼看到存折上面的名字,瞬间火冒三丈,元湛英的姓加上于慧慧的名字,于金涛存钱的时候想的什么,还能有人猜不出来?
他下意识扭头看元湛英,后者却面无表情,把两个存折塞进自己棉衣的兜里,又扭头看了看大炕。
张燕应该是知道于金涛手里有钱,家里每一处都翻找过,被褥无一幸免,全被剪子豁开,露出柔软的棉花。炕席全被卷起来。
衣柜里女人的衣服已经无影无踪,男人的衣服被翻得乱糟糟的,有一些随手扔在地上,最上面的内裤被穿得松松垮垮的,还有两个破洞,像是于金涛的最爱。
林德明顺着元湛英的眼神看过去,立刻上前几步,把那条破烂一样的布头踢飞出去。
元湛英收回目光,看向于金涛充面子做装饰的书柜,连这处都没有幸免,每一本书都被细细地检查过,连书皮都一一拆开。
林德明冷哼:“钱没被翻走,也算是菩萨保佑。”
可不是菩萨保佑吗?
谁能想到,于金涛会把存折放在那种地方?恐怕张燕连茅房都找过了。
“一无所获,她肯定很生气。”元湛英余光看见一抹熟悉的颜色,侧头一看,于金涛最宝贝的那件貂皮大衣被剪了几个大口子。
等这人被放出来,怕是得抱着大衣哭上一场。
元湛英懒得收拾,带着林德明从屋里走出来,仔细把大门锁好,门槛底下藏着的钥匙被她摸了出来,免得有人再往里进。
两人又开车去找生活在本地的出事工人家属。
这人姓齐,叫齐磊,平时很机灵,跟着于金涛干了挺长时间,很得器重,算是工人里的小头目。
埋在小煤窑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得知里面的人其中一个是他,于金涛还感叹了一番。
没想到他家人根本不接受调解。
金额从三万、五万涨到十万,他爸妈才稍微松了点口,但他媳妇儿却不同意。
元湛英从于金涛嘴里了解了大概情况,知道这个刚丧夫的女人是即将面对的最大的难题。
林德明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做的就是协商和赔偿,沟通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解决途径。于金涛也不想让煤厂出事,十万块钱,抵得上一个青壮年劳动力十年的工资,这个金额算是有诚意了。”
元湛英点点头,两人开车到齐家,停在大门的不远处,还没下车,远远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从门口走出来。
那女看着像快生了,肚子顶出去老远,她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应该是齐磊的媳妇儿。
元湛英哑了,半晌才出声:“她还怀着孕?”
林德明握了握元湛英的手,给与她力量,两人都沉默地看着车外的孕妇蹲下身子,从门口围着栅栏的小园子里捡了一筐玉米芯。
这样一蹲,再站起来就能难了。
这人使了两回劲儿,都失败了,大冬天汗蹭蹭地蹲在门口,想喊人帮忙,眼前却是一片发黑。
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旁边伸出一只手,用力把她的身子撑了起来。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长得圆脸圆眼樱桃小嘴,白净漂亮,女人满目担忧,正在问:“难受吗?”
她摇了摇头,在对方的搀扶下慢吞吞走回屋子,等看她坐稳坐好,对方才自我介绍道:“我叫元湛英,是于金涛的前妻。”
“是于金涛派你过来说和的?”她闭了闭眼睛,忍过一阵阵晕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管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签字的,于金涛必须为我家男人的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