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随心所欲的啊。
令人作呕。
耐心地等到恶鬼占优、不自觉便放松警惕的夜晚。
毫无敬畏之心可言,产屋敷律就这么大咧咧地提着刀,直接闯入了这座满是恶鬼臭味的神社本殿——
“鬼……”
金眸在被大开的红木殿门灌入的风激起一片灰败的烟尘,称得上断壁残垣殿内迅速扫了一圈。
与同行的寡言鎹鸦一路无言,多日未曾开口以至有些干哑的嗓音中染上了迟疑:“不……在……?”
鼻腔里充斥着鬼之始祖自诞生至今食人无数的腐朽气息,却没能看到那被天克恶鬼的日呼与赫刀所伤,只剩一团丑陋残肉挣扎苟活的身影。
缩成极小一点的瞳孔微微晃动。
逃跑了?来晚了,还是地点出错?又或者说,狡诈的鬼王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身为月柱的严胜报以信任……
不,在的。
那家伙怎么可以不在!
眼前闪过那些已经前往彼世的身影、继国严胜被割断喉管时解脱般释然的神情,还有……
诅咒缠身的兄长和仅剩三位开启了斑纹的柱。
他们没时间了。
产屋敷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亮起点点浮光浅淡金眸中迸射出骇人的杀意。
鬼舞辻无惨今夜必须伏诛。
深吸一口气,亮起的寒光瞬间吞噬了手心那柄更加适配月之呼吸的日轮刀,如烫化了的铁水般延展变化,化作一振彻底属于产屋敷律自己的利刃。
像是首次拿到特殊钢材打造的日轮刀般,从虎口前刀镡位置开始延伸的冷白刀身逐渐生出了枝叶脉络般金色的雷击纹,缓慢却坚定地蔓延至锋利的刀尖。
深吸一口气,产屋敷律握紧刀柄。
没关系,只要毁干净所有可供藏身的地方,鬼王自会出现……
即便要荡平此地,也在所不惜。
新的型自然而然地于刀下诞生——
【雷之呼吸·十二之型·大雷】
恍若要撕裂天幕,亮得边缘甚至泛着黑光的天雷轰然落下,宛若天罚般击中了这座恶鬼藏身的神社,又均匀地往四周裂出无数细小却锋利异常的电光。
本就破败不堪的建筑彻底化作一片废墟。
鬼王没有出现。
【雷之呼吸·十四之型·拆雷】
更加猛烈迅疾,几欲要撕裂空间的雷击再次落下,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一块巨型坑洞,散发着掘地三尺般绝望的坚定。
鬼王还是没有出现。
产屋敷律唇缝紧抿,落下的刀再次举了起来,不过……
这次却没能落下。
不知是否错觉,他仿佛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乖孩子。」
这个声音……
产屋敷律瞳孔骤缩,下意识想要回头,却被突然附盖住眼睛的人类
肌肤触感惊得身体一僵,长睫煽阖间轻轻扫过眼前冰凉的掌心。
手的主人温柔又熟悉,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反抗。
苍白的手掌很快松开,产屋敷律眼前缓缓落下一张绢布制成的雪白护神纸。
紧握着刀的右手被一双手轻轻包住,强拉着将刀收回腰间的刀鞘。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升不起一丝抗拒。
既不挣脱那并未使出多少力气的手,也不掀开那张起轻薄脆弱、只能起微弱目隐作用护神纸,而是乖巧地顺了对方的意愿。
一左一右,自然垂在身侧的手被一温热一冰凉,明显属于不同的两个人的手牵起。
属于一道纤柔女声的手摩挲了下他那日夜练剑,却怎么也起不了茧子的手掌:「乖孩子,我心爱的小律。」
属于低沉男音的手按在了他扎着高马尾的脑袋上,近乎小心翼翼地揉了揉:「不要害怕,跟我们走。」
产屋敷律垂下眼帘,余光透过被呼吸拂起一个小角的护神纸,瞄到了前方留着一黑一金几欲拖地长发的两道背影。
手指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他不做挣扎,配合地拉好牵着自己的两只手,闭上眼睛顺从地跟上了这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的步伐。
仿佛走过一条云雾组成的柔软神道,脚下飘忽半晌后终于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对不起,小律。」
金发的女人松开手,似乎颇为心疼地给了少年一个拥抱,于耳边留下一声满是歉意的道别后,身形与气息一同缓缓消失。
紧接着,黑发的男人同样松了手,后退两步站到少年身后,推了推眼前这不算特别结实的脊背:「去吧,做你想做的……」
很快的,两道气息都消失了。
产屋敷律抬起左手,撩开了眼前遮挡视线的护神纸——
眼前是血鬼术造就的,交错混杂着无数和室,怪诞且华丽的异空间。
还有那连完整的身体都没有,只剩下一团鼓动着试图修复赫刀与日呼破坏的身体的丑陋肉球。
怯弱地缩在角落里,散发着一股子独属于食人恶鬼的冲鼻腥臭。
通透世界中,藏于猩红肉球中复数位的大脑和心脏一览无余。
——是鬼王。
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产屋敷律咬牙发出了源自地狱般满含杀意的呼唤:“鬼舞辻无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