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颇为矜贵地颔首,又看着檐下的颜浣月,问道:“她是谁?”
颜浣月恭恭敬敬地说道:“见过神使大人,我是乡和村人,见刘法师神通广大,又愿驱魔救人,便请他救我。”
神使淡淡地说道:“哦?你有何难处?”
“我时常梦到鬼,不敢睡觉。”
高高在上的神使大发慈悲,“那你同我来吧,我帮你看看。”
颜浣月看了看刘法师,刘法师有些不甘,“大人,您不是不甚处理女信徒的事吗......”
“刘法师,是不是想亲自去见见神光大帝了?”
刘法师脸色一变,急忙说道:“不不不......”
颜浣月立即被他推出去,跟在神使身后,她四下打量着,藏在袖中的指尖飞快地掐着法诀,探查着此地的邪祟。
一阵古怪的气息从神使那边传来,森寒阴冷,她沉默着看了看前方。
刘法师气得站在原地腹谤许久,这才转身到那小房间门口想要开门,可奇怪的是,开了锁,那两扇门却还是像被钉死了一般,怎么也打不开。
或许是关门时里的木销插上了。
今日事事不顺,他气得在门扇上踹了两脚,累得虚汗淋漓。
转身去找马夫帮忙撬门,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那个看不来眼色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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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颜浣月被带到一处廊阔的大殿中,殿内烛火莹莹,供奉着一尊巨大的漆黑神像,神像前摆着一个方形石台。
尽管有熏香,但压不住这里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两个仆从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神使半抱拂尘,双手交握,拢在宽大的衣袖中,双眸凝视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脱了衣裳,躺到圣坛上,我为你做法,洗涤罪孽。”
颜浣月好奇地问道:“是吗?我有什么罪孽呢?”
端正肃穆的神使冷冰冰地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那什么是我该问的?”
神使反感于她竟敢反问。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大概是不会独自跟到这里来的。
许多能单独来此的女子,要么是极为好骗的,要么就是胆小懦弱的,或
() 者是极为自以为是的,他们多数只会乖乖顺从,甚少有当场质疑反驳的。
而她,又是最好骗的年岁。
或许该令她与别人一同接见,如此,别人都顺从,她这种能自己前来寻求赐福的,又怎么会反对?
他正考虑要不要拿神迹征服她,却看到她缓缓转过身来,眸色森寒,语调低沉:“该问你的死期吗?”
泰然自若的神使有一瞬间想笑,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说这种话,呵......
颜浣月飞起一脚,神使直接被踹飞出去,摔在圣坛边沿处。
“咯嘣”两声,想是断了肋骨。
他烂泥一般滑到地上,唇边涌着血,面色狰狞至极,极为痛苦道:“你......你是仙门修士......”
颜浣月上前拖着他的后颈衣领将他甩到圣坛上,冷冷地说道:“这里血腥这么重,你在这里杀过多少人?”
神使不停地呕着血,却邪邪一笑,“不是......杀人,祭祀,你懂吗?神......喜欢......”
他突然神色一变,两眼一翻,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嘴里的血沫溅得到处都是。
体内骨头几声脆响,他忽地从圣坛上站了起来,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低头俯视着她,尖细的声音呼哧呼哧怒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动我的道场!”
颜浣月退后两步,双手飞速结印,被附了身的神使趁她结印,瞅准了时机忽地向她扑来。
“轰”地一声,神使被她一掌击飞,砸到神像上,给漆黑的神像上淋了一层鲜红的漆。
“真是抱歉,收拾你还用不着结印,方才只是图个仪式。”
一道青烟蹿出,顺着窗飘了出去。
神使像一颗弃子一般从神像上落了下来,砸塌了摆满贡品香烛的供桌,碗碗碟碟呼啦啦散碎一地,割得他满身血印。
颜浣月落下一道禁制遮住神使,跃上半空掐诀击穿窗棂御剑追了出去。
已是明月高悬,夜风带凉。
颜浣月追到一处山洞前,黑暗中两道不同的力量向她袭来,她翻身躲过第一道袭击。
第二道袭击直接打落了她悬在空中的剑。
她翻身还未维持住身形,一个漆黑的身影趁机飞扑过来,尖利的爪子耀着月光极为狠厉地直往她命脉挖去。
一片热血翕然喷涌到她脸上。
她脸上鲜血滴滴答答,眼底带着一丝漠然,攥紧手中刀柄灌注灵力毫不留情地横空劈了出去,砍掉了眼前山魈的另一只臂膀。
“抱歉,这位圣武神光大帝,我用的不是剑。”
山魈失了双臂,痛得在地上不停扭曲抽搐着,龇牙咧嘴地大声惨叫,惊得山中鸟雀呼呼啦啦一阵乱飞。
颜浣月提着刀落到他身边,一脚踏在他心口,窄窄的刀尖卡住它的獠牙,低声说道:
“你可知妖仙降道是为了什么?你也配选了人使妖仙降道这一手?你在此地吃了多少人?
又纵容属下害了多少人?”
那山魈痛得发抖,舌头被冰冷的刀尖划烂了几道,连舌头也不敢动,痛呼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它不由得直打颤。
颜浣月的刀“不小心”卡断了它的牙,白森森的獠牙像流星一般飞进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山魈来不及察觉痛楚,就已经口齿不清地哭嚎道:“仙姑饶命!求仙姑给小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也想要机会?”
颜浣月无声笑了笑,甚是宽容地说道:“好,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用你去祭奠解脱那些枉死之人吧,我知道,他们最想要的恐怕就是你的血肉了。”
她脚下的山魈满眼绝望,疾声唤道:“仙姑!仙姑!”
颜浣月掐诀定住它,往它嘴里塞了一张卷起来的黄符,一脚踢碎了它的下颌,转身退后了几步。
“嘭”地一声,血浆横飞,雪白的牙齿和头盖骨被震到树林中,颜浣月又将它们召了回来扔到山魈还在抽搐的尸体边。
这才回首看着月下漆黑的山野,淡淡地说道:“看了那么久,该现身了吧?”
一个身穿蓝布道袍的人从林下缓缓走出来,正是神使身边的两位仆从之一。
今日她探查的那一缕森凉的气息,便是来自于他。
那人冷笑道:“来得真快,我才发现这里有吸取信仰之力的妖物,还没来得及收它,你就将它杀了,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如此不懂规矩,占了我的任务?”
颜浣月衣裙猎猎,握着滴血的刀面向他立在凛凛夜风中,单手掐诀,满面是血,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方才那另外一击,是你动的手吧。”
那人反问道:“你抢我的功劳,我不能出手吗?”
一阵类似铜钱一般叮叮当当的声音远远疾奔而来,那年轻马夫换了一身紫衣,提着灯追了上来。
他身后背着一个竹扎的白脸纸人,腰间挂着三枚用红绳绑成一列的铜钱,还有用红绳绑着的小小八卦盘,小葫芦等等,零零碎碎的三五串东西结成一串,乱七八糟地响着。
“道友莫信他!我追了他许久,他害人无数,到此地也是来取妖元炼化的,只不过一直没等到神使唤那山魈上身,有朝一日他取代了那妖物的神位,就要收割信众的魂魄和寿数了!”
那神使的仆从面色一黑,面上恨意浮现,“你就是一个多月前那个害我差点死在陇南的人?”
年轻马夫取出背上竹扎的小纸人放在地上,咧了咧嘴,双膝一屈,跪在纸人身后,牵动腰间铜钱链哗啦啦微响。
他从袖中握着三清铃,双手结了一串古怪的法印,面色阴沉道:“以往小瞧了你,让你逃了一回,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妖仙降道!”
三清铃铛铛一震,响彻山野。
那青年掐诀念道:“拜请香气缭缭应我求,乾天一奉启魂殿,恭迎仙家踏坤门,降此地助我助人破千劫!”
三清铃伴着这法咒来回飘荡,颜浣月只觉得神魂之处,一阵剧烈的隐痛猛然蹿了一下。
她被这毫无征兆的一下激得干呕了一声,慌忙去取藏宝囊中的守元丹。
出来了几日,还没有给自己牌位上过香,今夜也还未吃守元丹。
可守元丹还未拿到手上,她就已经被这痛楚席卷,疯了一般提刀向那神使之仆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