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唰唰——”
小杂役顶着日头从入园口一路扫过来, 卜晓星在凉亭里撑着下巴傲慢欣赏。
临近中午温度升高，太阳在他鼻尖晒出一层细润的光。
“那里没扫干净。”
“哦。”长臂伸过去划拉一下。
“哦什么哦，方才才教过你要叫三小姐。”
“哦, 三小姐。”
“要说是，三小姐。”
“是，三小姐。”
任劳任怨把路上都扫干净, 贺青山握着扫把站在凉亭外抬起头：“亭子里要打扫吗？”方说完想起，后面马上接了句：“三小姐。”
卜晓星感觉像是抓了下痒, 莫名一阵舒服。
男士被她教训的听话的很。
她懒洋洋地眨眼, “换细尾的扫帚来。”
贺青山四下看了一圈, 然后看向她问：“在哪里？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能知道？
大小姐摆起来架子教训人：“你怎么做事的？扫帚都找不到？”
少年故作羞愧地垂下眼睛：“我今天第一天来。”
卜晓星哼一声, 皱着眉让他出去找人问清楚东西都放在哪里, 还不忘严厉警告：“快一点，不要试图偷懒, 刚来第一天做事要勤奋。”
“是三小姐, 我很快就回来。”少年撩起唇角看向她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 然后不等人看清就已经转身跑出药园找人去了。
卜晓星在亭子里反应慢半拍的回抓刚才的转瞬，他是笑了一下还是呲了下牙？怎么感觉不像生气，她这么欺负人，他还挺有精神？
[系统, 我这么欺负他，他还不生气？]
系统：[这才第一天嘛，男士既然千方百计深入曹营, 肯定不会一天都坚持不下去, 他说不定已经生气了只是故意在忍着不让我们发现而已，星星！身为反派我们要不断的用手段去积累士角心底的怒气值，燃烧自己成全男士, 帮助他完成蜕变走向人生巅峰，这是一场持久战！]
卜晓星攥拳，任务艰巨啊！
颅内进行了一场反派荣光的激情演想，卜晓星被系统带动的心潮起伏。
贺青山寻了细尾的扫帚来，她眼睛盯过去，
啪！
小手拍桌：“怎么这么慢！”
“......”少年赶紧拎着细尾扫帚进亭子打扫。
声音从唰唰变成唦唦，细尾的扫帚握杆短，贺青山弯着身一寸寸仔细地扫。
扫到她脚底的时候，少年抬起清亮的眼睛看过来：
“三小姐？”
“。”卜晓星傲慢地挪了下脚。
少年大狗似的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扫帚不动声色地围着她脚下轻扫，黑曜似的眼睛看着蜜白裙摆下露出的精致绣鞋。
茶百底，淡淡的胭脂粉边，并在一起像碧湖里两朵娇艳的荷苞。
贺青山一瞬间有点心痒痒。
她的鞋子真好看。
有个人蹲在你脚边总感觉怪别扭的，卜晓星拘谨的侧身避开扫把，摆手让人走，“可以了。”
少年抬眼，明亮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纯真：“三小姐，你脚下还没扫干净呢。”
“......”
卜晓星从木椅上起身，绸缎的裙摆在阳光下如流水滑动出光彩，步履青莲翩然移动到亭栏另一侧。
“看我做什么？继续。”
少年感觉有一点遗憾，专心低头把桌椅下的地面都清扫干净。
其实地面不脏只是有一点风吹进来的细小灰尘，但他们俩个一个盯的认真，一个扫的认真，活像是要把石板都刮下去一层才行似的。
他站起来邀功似的看她：“三小姐检查一下。”
卜晓星施然上前，浓密的长睫毛下一双杏眼挑毛拣刺：
“这里不干净。”
唦唦——
“还有这里。”
唦唦——
她点一下，他就跟屁股后面马上来扫，地上明明干净的什么都没有，但她就说不干净，他也不反驳也不动气，反正一个瞎指一个认干。
一亭小小的方寸之地反反复复扫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卜晓星都觉得自己这会儿实数作的恨人，一旁的香菱都疑惑了看她眼中露出不解，不明白一向温和的小姐怎么今日这般难缠，倒是被刁难的某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任劳任怨，说什么是什么，心理素质好到让卜晓星都怀疑之前见过的那个土匪男士是假冒的。
当土匪和当杂役的性格差别太大了。
这么能忍的吗？
她不禁看过去，他敏锐的像一只山貂瞬间感应并且抬头看过来，“三小姐？”
“......”
在药园欺负人半天，要用午膳了。
卜晓星高昂着头，“香菱，走。”
贺青山目送她的身影一路离开药园，等人走远了，药园的其他下人凑过来，“走吧元宝，咱们也去吃饭了。”
贺青山一笑满脸单纯：“诶。”
路上这人安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三小姐平时人很好，她可能今日心情不好，别往心里去哈，等时间长了你就了解了。”
贺青山憨实地点头，便就顺势问，“三小姐平日是个什么样的人？”
“哎呀，要说三小姐她很招人喜欢的......”
两边人分头去吃饭。
过了一个午后，卜晓星又回到药园来了。
贺青山在树荫下磨土铲，看到园口拱门下走进来的人影，眉心上挑，眼睛里顿时滚出坏坏的笑，不过下一秒就被少年收起来，蠕动唇角故作憨态。
他放下药铲高兴地小跑过去叫人，“三小姐。”
瞅着他精神这么好的样子，卜晓星也打起精神，下巴骄横地昂起来：
“没看到太阳这么大？想把花草都晒死吗？赶紧挪到树荫下去。”
少年轻吸了下鼻子，嘴角上扬，“诶。”
卜晓星马上瞪眼，他立即反应过来：“是三小姐！”
“......”卜晓星提起的气又给憋下去了......昂首挺胸摇曳着袖口进去凉亭里当监工。
卜晓星在药园一下午，指使他搬花盆，太阳是移动的嘛，她一小时让他搬一次。
还让他打水到太阳底下晒，换着地方晒。
最后实在想不到再欺负人的地方了，就让他站到亭子前给她遮阳光。
“挪一挪，你晒到我了！”
少年背着手挪动，心甘情愿站在日光里，把娇气的大小姐罩在他的影子底下。
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她还不放过。
“元宝。”
“三小姐。”
这一日下来教育的他现在已经张口就知道三小姐了。
卜晓星看着他：“我要吃西城马记炒酿皮，你去给我买一份回来。”强调：“多放辣椒，要炒的红彤彤的，闻着都呛鼻子那种。”
她解开自己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摸出来一块花生样的碎银子，纤细的手腕朝他伸来，贺青山看着她伸来的粉嫩指尖，两指青葱夹着一颗圆滚的花生子，他伸出手心去接，葱指轻坠，与少年清瘦的手心蜻蜓点水，滚落一粒银白。
卜晓星给了银子，挥手催促他快去：“去吧，快一点，不要磨蹭，我要吃热的。”
少年攥住手心里的碎银子，露出细白的牙齿“好我这就去。”转头二话不说便去西城给她买炒酿皮去了。
卜晓星大为舒坦。
卜家住在东城，他从家里跑去西城要穿过半个扬州城。马记又是老字号，这会儿傍晚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少说也要折腾他一个时辰才能买回来，一个时辰这么久她就又有教训他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