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萝撕烂封面,将这几本手札踩在脚底,脚尖使劲蹂/躏。
雷夏:?
小王姬怒气冲冲,“本宫像是那种会被十八条船追杀的蠢笨蛇蛇吗?!瞧不起谁呢!贱人贱人!含沙射影我是吧?我呸呸呸!!!”
雷夏:??
会不会是那位前辈,只是想稍微普通关爱一下咱们桃花泛滥的女儿家?
恰好那白眼头牌搬着猛火油柜路过,阴萝眼珠溜溜转着,脚尖踢了踢,娇声引诱,“薛玄曦,过来,看你最近伺候本宫还算不错的份上,这几本秘籍赐你了,你可要好好学,别浪费本宫对你的拳拳爱子之心!”
身兼侍卫与儿子两职的薛玄曦:“……”
别以为我没看见那几张死得惨烈的封面。
薛玄曦觉得最近在八王姬手底下做工有些疲,有些脱发,有些欲念大减,有些不是人,再陪着小王姬胡闹,他可能会英年早逝,这亏本买卖他可不做,因而他果断婉拒了这一份拳拳爱子之心。
阴萝治他:“月俸提两等。”
?!!!
这还得了。
薛玄曦当即将那一摞手札搂在怀中,抱拳正色道:“殿下美意,岂能辜负!且待我熟练此间密技,再来与殿下探讨!”
高个儿,高阔肩,高直腿。
身腰松松揽着一袭侍卫通制的玉京子银青衫,背着一束插了战旗的白羽箭筒,腕上佩起一块暗红坚实的环臂甲,绑腿同样扎着紧密结实,没有遗留出一块懒散的褶皱,就这样利落飒飒站在一头体形健硕优美的花骢马旁。
当!当!当!
雷夏脑中敲响棒槌。
这老薛啊,瞧着也是个浓眉大眼的,怎奈他心怀鬼胎,竟然想借此分我雷夏的宠?
那必是不能的。
雷夏拽住阴萝的视线,不甘示弱跟她说起了新的发现,“小殿下,我们在收拾蒋家村战局的时候,发现了猛火油柜,跟咱们差不多是前后两批的样子,这可是军用火器,不是普通的强盗山匪用得起的!这朝中有人暗算您,您可千万要当心!”
然后叭叭半个时辰。
阴萝同样神情凝重,“夏啊,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办,旁的我不放心。”
雷夏激动,“殿下请说,我雷夏定为您效犬
马之劳!”
“闭嘴,吵到我美貌了。”
“……”
四天后,阴萝实在没能蹲到男女主的尸体,她只得留下一支暗探,带着车队骂骂咧咧回国了。
——幼平王姬携盟归国,普天大庆!
街头小巷都传疯了。
这可是他们登真的喜事,诸野跪拜,盟国归服,登真从此一跃为天子上国!
自然,他们作为天子臣民,地位也不一般了起来,纷纷自发挂彩绸红缎,恭迎他们的战争王姬归来。
老登真王同样翘首以盼,领着文武百官与诸王爵,早早等候在晨光遍地的元武阙,而在伴驾左右的,并不是母仪天下的元皇后,反而站着一对容色倾城的姐弟。
惹得朝臣们频频侧目。
这对孪生姐弟蛊惑圣心,可了不得。
姐姐是练国的长公主,长袖善舞,善弹箜篌,乌鬓簪着一朵素素的白鹤仙,纤腰细如柳枝,挽着一条冷冷的白绫,浑身好似一副恭送陛下宾天的清冷素白,换做寻常的宫妃,这般披麻戴孝不避讳,早就被老登真王送入冷宫好好疼爱了。
偏这位长公主,老登真王惦记得上头,被甩了脸子还上赶着。
弟弟更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黑长衣,披发,阴脸,唇红如宿墨,妖且诡艳,煞气重得下一刻就能送全场升天,那冰冷蚀骨的眼神无差别创着上至老登真王,下至老登真王旁的小太监,朝臣们挨近了都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要羽化仙去。
朝臣们:“……”
这俩黑白无常,多看一眼都折寿二十年!
就离谱。
就痛苦。
谁来救救啊。
偏老登真王色迷心窍,不仅收下了战败国的长公主,连末代幼帝也不放过,做了登真国史无前例的第一任男妃!
是的,是男妃,准备上宗牒那种。
此举引起轩然大波,无论朝臣们如何苦苦哀求,元皇后如何贤良劝诫,老登真王都不为之所动,硬了心将姐弟俩收入后宫,完成真爱的逆袭。
元皇后遂闭宫不出,以示决心。
“吾儿将归,皇后怎么还不来?她这拧巴性子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老登真王问着总管太监,显出一丝不悦。
总管太监可不敢吭声,老登真王能登上青天大宝,一是长兄作死,为了乳娘杀亲娘,寒了先王的心,二是元皇后母家势大,就连出生的第一个王姬,继承的都是上将军的元姓,老登真王怕压不住这一位含玉祥瑞出生的小王姬,还特意赐了慈恩一名。
要她对众生仁慈恻隐,对天下恩厚无限,要她聪慧、良善、宽厚。
可狼窝里爬出的怎么会是一头奶羔羊呢?
当众王爵都在争论出使伏波一事,怕自己身亡异国,纷纷推脱,只有这一位刚过十六岁的小王姬拍着小掌出来了,她笑吟吟道,“若我替父王完成了这一件苦差,父王得无条件应我一件心愿!”
老登真王龙颜大悦,允了。
登真国本就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八王姬又挂帅出使,力压众王爵,声势更是达到一个女子的巅峰,因而这一日,城门大开,人灯鼎沸,嘈嘈切切,声势狂浪。
“速报!八里外,八王姬归!”
“速报!两里外,八王姬归!”
“归!八王姬归京师!”
“归!八王姬归京师!”
“王姬归京,跪——!!!”
从城外到城内,从宫外到宫内,煊煊赫赫,宛若天光潮涌。
元武阙,百官肃穆列阵,练星含也阴寒撩了下眼皮,姿态极为轻慢。
这小毒蛇,居然真的毫发无损回来了。
没有死在半路,当真可惜。
练星含还记得练国第一次献俘,这小毒蛇才五岁,也是一身张扬华贵的红长衣,擎起了那一柄狭长刀,在日光下,破开了他大将军舅舅的头颅。
粘稠的猩红溅到她裙上,她哎呀一声,万分嫌弃,随后就漫漫拖过了他的头颅。
往他嫩脸上拭擦。
练星含至今仍记得那一条裙子,绣金银线,很软,也热,侧卧着一条曲曲绕绕的黑玉京子,蛇头稚嫩却已狰狞,正蹭着末代幼帝还未长开的稚嫩的唇。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痛楚,与碎裂的恨意。
元幼平,你没想到吧,昔日你能踩在脚底里的战俘,如今却是你老父宫中的无上宠妃。
你当低头,称我一声——
小爹安。
练星含满怀恶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那厌恶又生气的目光。
“笃笃——驾!!!”
那家伙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几乎是将娇纵任性发挥到了极致,半点都不顾及元武阙是献俘、廷杖等军机禁地,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汗血天马笃笃跑进来,神采飞扬,天真烂漫,额心佩着一条灼烧众生的血桃色抹额,侧耳摇晃着一条朱砂眼白蛇。
大袖翩飞,意气满怀。
仿佛盛世就在她的狂烈马蹄与描金红袖下。
“请堂哥安!”“请舅舅安!”“请姨母安!”
“请先生安!”“请外公安!”“请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安!”
最后她吁的一声,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冲着老登真王抱拳,行了一个并没有下跪的臣下礼节。
小王姬俏俏一笑,艳红丝绦自她发后猎猎飞舞。
“请老头子安!儿臣此行,不负重托!”
老登真王笑得合不拢嘴,亲自走下阶梯,扶起了阴萝,扶在她的肩头,老怀欣慰,“好好好,吾儿当是大志在怀!”
阴萝歪头,“如此吉日,我母为何不来贺我?”
老登真王神情一僵。
总不能说你老子我纳了一个少年男妃,把你母亲气到闭宫不出吧?
老登真王毕竟是好面子的,在儿女面前,含糊着说,“皇后有疾,卧病在床,已请了医官,想
必不日就会大好,你不必担心。”
喔?以前是你娘,现在是生疏的皇后了?
啧。
糟老头子变心得还挺快。
阴萝也微笑得很体面,“是嘛?儿臣还以为父王一把年纪了,还好龙阳,追求真爱追求了俩,把我娘的双身子都给气坏了呢,父王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
这老头子,少年隐忍做黄雀,英年聪明搞基建,老年昏聩爱媚色,被练星含姐弟相继刺杀,后来姐姐不肯侍寝,见杀不了仇人,撞柱而亡,弟弟攻破城门替姐姐复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这老登才幡然醒悟,自焚于宫殿。
作为亲亲女儿,不得她甩几个大耳刮子,老登怕是清醒不过来了呢。
老登真王:“……”
朝臣:“……”
好猛!好勇!不愧是上将军家的蛇虎之女!
老登真王咳嗽一声,“不说这些了,你功绩巨伟,待父王称天子,你也当赏!”
“那父王赏我些什么呀?”
老登真王不假思索,“黄金,美玉,天马,府邸,实权封地,都随你选!”
实权封地?
群臣心下震惊,他们登真国,是要出第一位十七岁的封疆女王了吗?
“不要嘛不要嘛,儿臣是恋家的小蛇蛇,可舍不得离开父王跟母亲。”阴萝撒娇般拽住老登真王的纹龙袖,就像小时那般,勾起了老登真王的宠溺,他刮一刮幼女的鼻子,显露慈父面容,“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
阴萝的目光劈开众生,直直落到了那一对绝色姐弟上,大言不惭,“父王美人诸多,这一对黑心黑肺的,父王就赏了我做侧妃吧。”
老登真王:“???”
大臣:“???”
练星含:“???”
你!是!真!敢!要!啊!
老登真王险些被阴萝的无法无天气得晕厥过去,他想也不想呵斥,“荒唐!堂堂王姬,觊觎君父妃子,成何体统!你都忘记君父是如何教导你的?!”
就跟亲儿子觊觎美貌后娘一样,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何况阴萝一觊觎还觊觎了俩后娘?!
狼子野心,这怎了得!
阴萝喔了一声,老登真王以为她会就此反省、良心不安、羞愧忏悔、无地自容时,她反而纯稚颤了颤眼睫,眸星灿亮,唇心软厚。
“那么——”
问得残忍、贪婪、天真。
“君父宾天后,您的国家,您的权势,还有,您的后宫三千绝色,就该是儿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