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鸟(1 / 2)

当晚,两人熄灯睡觉。

顾祭司做了个梦,梦里好大一只德牧。

陆成济不知梦到什么,打鼾间隙惊恐捂眼,梦呓:“别别,这不是我能看的……”

第二天天光大亮。

侍者鱼贯而入,恭恭敬敬捧着祭司长袍、黄金冠冕送到顾越寝殿。

顾越问起被关押的小奴隶。

侍者恭敬回答:“已经被您关在西屋一整夜了。”

顾越:“反省了吗。”

侍者:“没有,还把昨晚向您供奉的鲜鱼、鲜腊、淳熬、蚳醢都吃光了。”

顾越挑眉。

重要NPC不能放走,只能放屋子里关着。

陆总唏嘘:“我敬他是个汉子,那蚳醢蚂蚁卵是酱渍的,还是生的。这都能吃完!这里人吃这玩意干啥?”

顾越点评:“高蛋白。”

古时候高蛋白的食物不好找,蚂蚁卵就相当于地球上的鱼子酱,是上得了台面的大菜。航大那些飞行系的学生,野外特训的时候,吃蚂蚁卵刺身,就跟吃爆米花似的。

今天顾祭司要和姜乙做权力交接。

窗外是绵延不断的小雨,这里没有“伞”,就几片编起的叶子往头上一罩。陆成济跟着顾越出门,临走前瞥到屋檐下,一群奴隶在用香料盐渍蚂蚁卵。

屋檐下空气潮湿。

有一滴雨水落下,不知冥冥中触发了什么,圆钵内有颗蚂蚁卵微动,继而艰难破裂,有什么透明的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它的体型竟比一般蚂蚁成蚁还要大,破壳后就开始剧烈挣扎,那细长的身子扭曲翻动,接着迅速瘪下,只留下一层灰白的皮,和挤出的透明粘液。

奴隶们惊声呼叫,把圆钵围了一圈。

陆总扭头,胃里开始翻腾。

刚才那一幕在这里约莫只是稀松平常,他却不知为何觉得有哪里不对,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嘶,怪倒胃口的。”

从祭司寝宫出门,顺着土路向下,就是公元前1214年的熔金之城。

城里房屋有茅茨土阶,能防雨排涝,就像先祖留下的“殷墟”。但除去安置奴隶的地穴土房,多数农舍拔地而起。农舍的主人正在把牲畜往外赶。

顾越无声琢磨。

生存一百天,听着并非难事。

但守望者发布的任务绝不会这么“简单”。

无论任务有什么变数,人和水土总归联系在一起。探究这座城的建筑、习俗,还有从每个人扩出去的一圈圈亲缘、社会分工关系,就能得到这场游戏里最重要的“提示”。

不久,一身盐酥鸡味道的姜乙出现,当场就想和顾越贴贴。

顾越身形飘忽。

姜乙遗憾,依旧热情洋溢介绍起族长家的屋舍。

屋舍一共两层,姜乙自豪:“上面住人,底下是牲畜。到了晚上,不仅能把牲畜圈在家里,防止野兽侵袭,牲畜的体温还能保暖!”

下层圈了几只牦牛似的动物,看上去温驯沉默。

旁边还有个上了锁的木棚。

族长一圈亲眷都迎在外面,看看顾越又看看陆总,眼神好奇。

成济龇牙:“我真要去和他们话家常?”

顾越微笑,示意他麻溜儿干活:“陆总精通社会学和人力资源管理。

赶紧找线索去。

陆成济摸头:“这都是些夫人……”

顾越无情点破:“他们把你当祭司夫人。”

陆成济下意识菊花微紧,表情幽怨。

万恶的原始社会,没想到还有娶男妻的风俗!

几位夫人对陆成济钦佩有加,还夸他相貌不凡——能在饥寒交迫超新星爆发并有氮酸降雨的原始社会,吃出他这个体型,真不容易。

陆总一走,姜乙就凑了上来,在顾越面前走来走去,刻意露出洗的干干净净的脚趾,然而还没来得及具体实施勾引——

木棚旁的陆总一个趔趄:“什么声音?!”

碰。

似是有东西在木棚里,正闷声撞击那扇上锁的门。

人群有一瞬沉寂,陆成济惊疑和顾越对视。

围聚人群表情微微发白,像是在掩饰恐惧。

恐惧的根源就是上锁的木棚。

族长哑声说道:“关着的牲畜不听话,惊扰大祭司了。”

顾越记得这个险些被活祭的族长,一脸络腮胡子,身上布满疮疤。尤其是裸露的那只右臂,像被小刀磨切过数次一般,皮肤没有一寸完整。

碰!

木棚蓦地剧烈震颤,小门内撞击的力量,迸发时竟不亚于一个成年男性!

顾越抬起眼皮,一言不发审视族长。

在这座城,能让妖星避退的祭司就是唯一的“王法”。

族长看着他,终于躬身,右手缓慢按胸,打开了木棚,侧身进去。

少顷族长出来,手臂上垫了层兽皮,架了个半人高的物事。

顾越眸光一动,陆成济已是惊呼出声。

被他架在臂上的是一只鹰!

那只鹰极其俊美,翼展估摸足有两米,翅膀暗褐,羽端金黄,胸脯雄赳赳挺着,羽枝粗大,能看出老态,却十分机警。

陆总脱口而出:“金雕?”

很少有人类不喜爱金雕。猎人请鹰驯鹰。雀鹰胆怯,苍鹰乖戾,唯有金雕在许多民俗里和山神等同,是猛禽中的王者。此时小雨霏霏,天光暗淡,仍是能依稀看到远处的雪山。这只金雕是年幼时,被族长从雪山崖壁上带回来的。

顾越心下意动,伸手。

祭司长袍微微摩挲,尖利的爪在顾祭司指腹擦过。

族长又把鹰请了回去。

陆成济兴奋搓手,去唠嗑找线索也积极了不少。

和顾越擦肩而过时。

顾越声线微凉:“有事出声叫我。”

陆成济发蒙:“怎么?”

“那只鹰,骨骼最多不超过10公斤,”顾越笑了下,眼里兴味盎然:

“刚才撞门的不是它。”

陆成济悚然睁大了眼睛。

撞门的不是鹰?那是什么??

等到顾越离开,陆总的胆子像是被破卵而出的蚂蚁不断啃噬,他又想起从卵里爬出的幼虫,最终变成一具干瘪的虫尸,应是被腌渍时的盐分吸干了血水。

陆总一颤。

知道哪里不对了!那些被做成蚳醢的蚂蚁卵,按照姜乙的说法,分明是已经在粗盐里渍了几天几夜。

根本不可能有存活的蚂蚁!

还有那只鹰。没有眼罩,没有绑鹰的粗绳。地球上,就算是哈萨克族最年长的驯鹰人也不敢这样冒然把鹰架出。刚才,那只鹰侧头看族长时,眼神就好像在和人“说话”。

还有他和顾越被困在祭坛之前,科考队遇到的那只怪鸟——

这里所有的“动物”,都有问题。

“卧槽!!!”

陆成济来不及去找顾越,已经被一群女眷拉进屋里。

隔壁屋舍,姜乙和族长简单介绍了这座“熔金之城”。

城池与人类历史上的部落相似,甚至找不出什么差异。族长是姜乙的兄长,名叫姜机。在他们的记载里,熔金之城至少经历过三次星摇。

顾越垂眸思索。

超新星是偶发事件。这个超新星爆炸的频率,相当于天天买□□中奖,相当于把一只猴子牵到光脑前,猴子随机按下键盘打出一本《西游记》。

离开前,顾越视线落在屋舍墙壁上的图腾画。

那是一位勇士放出金雕,在和一只丑陋凶恶的巨鸟搏斗。

巨鸟像一片乌云,翼展是金雕的三倍,也就是6米。

几乎与科考队遇到的那只怪鸟一模一样。

脸部通红,光秃无毛,翼展正是6米。

族长姜机见他好奇,开口解释:“这是我们部落传说里的‘鬼鸟’。”

姜乙叽叽喳喳说起鬼鸟的传说:“几十年前,有个少年爱上了另一个少年,他们都是族里最强悍的勇士。”

顾越颔首。

姜乙:“一位少年在半夜里,偷偷扛着梯/子——就一种工具,叫梯/子,翻进另一位少年的家。他们当晚做了一些快乐的事情。”说完还眼波如水瞧了瞧顾祭司。

顾越对他人性向态度宽和,认真倾听。

姜乙:“那一晚之后,少年怀孕了。”

顾越:“……………………”

姜乙语气沉痛:“他和爱人都是天君,诞下的只会是死胎。这件事暴露之后,族里容不下他。他拒绝透露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是谁,于是抱着死婴在风雪里出走。”

“不过,他还想看昔日的爱人一眼。他无法踏过雪地和爱人重逢,就给自己造了一双翅膀在部落的上空盘旋。太重的骨头飞不上去,翅膀用的是死婴的骨头。只有血肉才能阻挡风雪,翅膀用的他自己的血肉。为了能看清爱人的容貌,他把脐带拉长,变成了他筋膜裸露的脖颈。”

姜乙幽幽指着“鬼鸟”赤红如血的头颈:“最后他变成了鬼鸟,为了能让爱人把他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