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同学浑身巨震,如遭雷击!
“你俩连来我城邦的时间都前脚接后脚,只相隔一天。”
羽壮士蓦地推案而起,若大梦初醒!
祭司不是此间人士。
他和祭司都是外来者。
守望者共有五个。
还有失踪一年的“熔金号”飞船。
他竭力回避的本就是事实——
“大祭司”的身形,和自己描摹千万次的学长一模一样!
远处烛灯高悬,满座喧哗。
祭司垂衣裳而坐,整座城池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寇羽双拳发颤,紧紧盯着火光中矜贵无俦的大祭司。
顾大祭司一手支颐,沾满狼血的战袍缀饰他的威严,手中把玩的青铜酒爵流光溢彩,姜乙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顾越袍袖一挥。
秫酒撒地,一谢大地生养,二悼护城志士,三酬半城英灵。
前三盏酒,礼天地、交鬼神。
座下猛士皆神情敬重,向祭司举杯。
第四盏酒。
顾越利落痛饮。
酒爵哐啷落桌,祭司用玄色袍袖微拭嘴角,平白多了几分狷狂气岸。
黄金面具下,几乎可以想象出薄唇被水色渐染。
寇羽愣怔,炽热的心跳溢出胸腔。
狷狂的祭司、温文尔雅的学长,和红漆小亭里《孟子》的朗朗读书声扣在一起。
眼前的人未必是学长。
甚至可能是守望者捏造的心中幻象。
但却狠狠击开少年心扉,直直凿进深处。
寇羽阔步跨过桌案。
他要去求证个真切。
远处。
姜乙嗷嗷乱叫,抱住大祭司就要一个啾咪,被族长眼疾手快扯住。台下天君地君齐齐拍案,一道道饿狼似的视线黏在祭司身上,身手快的已经捧着自己猎杀的狼首献上,想方设法对大祭司示好!
羽壮士神情一肃。
伸手拨开汹涌的人群,就要去护大祭司周全!
旁边护卫吃惊:“你急什么?”
“二十只羊一只都不会少你的,不是,你这是去干啥——”
案首。
姜乙一眼瞅到寇羽。
姜乙大怒:“他怎么还敢上来!”又气到口齿不清:“啊啊啊气死我了,气得我脚jio都翘起来了!!”
顾大祭司沾了酒,已略有倦意,向小奴隶一瞥,居高临下,就眼皮子那么一动。
陆成济悚然道:“你不会又想把他绑了?”
顾大祭司不予理会。
案下,揣着各种毛色狼头的壮汉们热情高涨。
大祭司只浅酌几杯,就摆驾回寝。
族长知道他劳累一天,赶紧帮着清场。
祭司的冷淡却丝毫不阻碍大家的热情。有人举着狼头高呼:“一颗狼首换祭司护卫职位补阙!”、“滚吧,我出一捆狼首!”
寇羽用尽全力挤出人群,在冷冽寒风中追赶祭司坐骑!
族内管事惊奇:“……你的羊不要了?!”
顾越骑马在前。
寇羽心跳飞快,追逐在后。
身后二十只羊咩咩咩咩乱叫。
骏马背上。
身披狐裘的大祭司转身。
大口喘息的小奴隶抬头。
祭司身后是篝火万点,雪山绵延,夜星如瀑。
小奴隶脊背紧绷,手脚发麻。眼前是云朵一样的祭司,他哑声,怕孤高的云朵被绞碎成一腔幻梦。
顾越眸光里困出水意:“嗯?”
寇羽沙哑开口:“我来询问一事——”
仿佛是触碰到了法则死线,脑内蓦地一道尖锐的黄光。
寇羽死死拧眉,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黄使劲按着他:“不能说,不能说!意识世界之外的都不能说!这是塔的法则!不能把守望者的事情抖出来!”
寇羽眼神肃杀,凝练如刀的意识抵抗。
小黄却难得强硬,委屈:“你要告诉他们,你是哪来的吗。你要告诉他们这座城几千年之后消失了吗!你要告诉他们文明灭绝了吗!不可以!这对他们不公平!”
寇羽厉声迫问:“祭司是谁。”
小黄唧唧惊恐:“我不知道!祭司不就是祭司!我是守望者,我不能让你违反法则!”
马背上。
大祭司挑了下眉。
眼前的小奴隶一言不发,双拳紧握,杀气四溢。
旁边陆成济大惊,心道这人不会的是要刺杀祭司吧?
族长赶紧跑来,神情防备,心道这人不会是要强抢祭司吧?
浩浩荡荡的祭司护卫队涌来,把羽壮士和他的羊冲到一边。
寇羽奋力挣扎,怒道:“我要见祭司。”
先前和他喝酒的大兄弟乐了,兴高采烈:“那你选羊干哈?羊都给你了!你的狼头族长没收了!拿不回来了!没机会了!”
“看到咱护卫队没!你要是把狼头给大祭司,这会儿替祭司牵马的就是你了!多么神圣的缰绳!我摸一下能几天不洗手!你换了二十只羊,这缰绳就是我们轮流摸了!”
此时大祭司的坐骑缰绳,竟然被四只手同时牵着。
旁边还有一群勇士为了轮换位置而大打出手。
寇羽:“……”
小奴隶的壮硕的身影在寒风中萧瑟。
他抿着唇,周身被凝重的黑暗淹没,却最终沉默留在原地。
大祭司背影瘦削,被雪白的狐裘更衬得几分清减,昨日提狼尸回城,一宿未睡又血战狼群,似已困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