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外人(1 / 2)

把桑烦语吓得花容失色以后,孟昔昭就从她这里离开了。

孟昔昭本想回家再好好的睡上一觉,谁知,正好在百花街碰上了过来放松放松的陆逢秋,两人一拍即合,兴冲冲的走去望江楼,然后在店小二诡异的眼神当中,点了十二个绿油油的素菜。

想当初,孟昔昭因为吃了一顿崔冶请的素斋,还悄悄吐槽过这个太子真抠门。

现在么……

年少不知素食好,错把肉食当成宝。

善哉善哉。

……

陆逢秋如今也是炙手可热的热门人物之一,在没有舆论引导的情况下,百姓们也都知道,此次前去匈奴送亲的人员里,有一个陆逢秋陆大人,此人面对恶霸般的匈奴,仍然据理力争,为大齐做足了榜样。

陆逢秋本人对这些夸赞都不怎么在意,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后日上朝,皇帝会赏给他什么。

孟昔昭听了,思考片刻,说道:“应该会给陆大人升上一两级吧。”

陆逢秋呼吸都粗重了,还一脸狰狞的摆手谦虚:“怎么可能呢,孟大人别说笑了。”

孟昔昭:“……”

“我可没有说笑,臧员外郎如今已经是五品的大夫了,陆郎中走这一遭,立的功比臧员外郎还高,陛下肯定会给你升官的,不知陆大人可听说了,我的上峰,鸿胪寺卿韩大人不幸罹患脑疾,一直在家修养,陆大人在匈奴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好,待韩大人退下来,这鸿胪寺卿,很可能就是您的了。”

陆逢秋:“…………”

鸿胪寺卿是四品官,他今年还不到三十五,就能当上四品官的话,哪怕是熬,也能熬出一个上三品的大员之位了。

泼天的富贵就在前方,但陆逢秋一边觉得惊喜,一边又觉得凄凉。

走了一次匈奴,他现在对外国都有阴影了,听说只要有和亲的事宜,鸿胪寺卿就必须跟着一起出发,下一次,他可保证不了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陆逢秋这人就是悲观,中原送公主和亲多少次了,不也就这一次,对方的国主死了吗,这种事能出现一回就挺不容易的了,怎么可能还出现第二回呢。

在匈奴待着的时候,陆逢秋很听孟昔昭的话,可真要说他俩有什么交情,其实也没有,他们的关系根本没那么好。

此时此刻,陆逢秋就不太好意思跟孟昔昭说自己的想法,他怕孟昔昭嫌他胆子小。

可惜了,他没有问,要不然的话,孟昔昭当场就能打消他的疑虑。

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公主和亲了。

吃完了这顿饭,陆逢秋因为要去拜访自己的好友和恩师,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平安归来,所以很快就走了。而孟昔昭没有这一层社会关系,他便从雅间里走出来,在大堂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让金珠去给自己点一壶茶,两盘点心,然后就这么坐着,听这满堂食客热热闹闹的说话。

望江楼是应天府最出名

、也最大的酒楼,更难能可贵的是它收费涵盖了各种阶层,有几百两银子的珍馐,也有几文钱就能买一份的小食。

这也就导致了来望江楼吃饭的什么人都有,最适合用来当做应天府一角,以这一角,见整个应天府。

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古代,一旦发生一个大事,那就能热热闹闹的讨论上一个月,孟昔昭都不需要等,只要支起耳朵,就会发现大家如今都在讨论匈奴的事情。

食客一:“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匈奴要把公主还回来呢?”

食客二:“生气了呗。”

食客一:“匈奴人生气,不是一向打打杀杀的,可送亲队伍好好的回来了,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食客三:“我看啊,是他们害怕了,觉得楚国公主克夫,怕把楚国公主嫁给新单于,然后再把新单于克死。”

食客二顿时哈哈大笑:“那还真是可惜了,应该让公主再嫁一次的!”

孟昔昭:“……”

抽了抽嘴角,他转过头,听另一边是怎么讨论的。

食客四:“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弄到现在成了这个模样,公主还被退回来了,唉,你说说,楚国公主也太不争气了。”

食客五赶紧捂他的嘴:“梁兄慎言!”

见对方挤眉弄眼的,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他才松开他,然后小声道:“没让匈奴人记仇就是好事啊!六十年前,前朝要完蛋的时候,匈奴人可是差一点就打进应天府了!要不是城墙够厚,还有太/祖英明,带兵击退了他们,搞不好咱们现在都要跟着穿胡服说胡语了。”

食客四心有戚戚的点点头,“我也听祖父说起过,要我看,还是赶紧再送一个公主过去吧,也是多一重保障,省得匈奴人突然发难。”

然后,这俩人就嘀嘀咕咕的说起再送公主的话,哪个公主合适,说着说着,公主被他们数了一遍,很快又开始数郡主,把自己知道的郡主也点评了一番,接着,他们就开始说这百花街上的姑娘们了。

孟昔昭:“…………”

不管哪个时代,某些男人都让人感觉如此的……想把他们开除出人籍。

但也不能否认,这几个人的言论,其实就是大部分齐国人的心声,是人就自私,都只关注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他们看不见公主差点没命,就看得见齐国和匈奴差点打起来,自己的好日子也跟着危险的晃了晃。

想指望民众自己反应过来,把公主送去和亲是软弱无能的表现、公主出塞就等于重新投胎、是死是活只能看造化了,那还不如指望天寿帝能变成一个明君。

常年的洗脑,必须用更强有力的洗脑才能打破原有的情况,就这样,也会有不少遗漏,他们就像根除不掉的杂草,总能想到办法,来年再长出一批。

孟昔昭可没时间玩教化那一套,要是如今天下太平,他或许能试试,可现在的大齐就是危如累卵,外有各国看似安静、实际虎视眈眈,内有奸臣横行、造反军猥琐龟缩,平时不倒则已,一倒,那

就只剩满地狼藉了。

所以啊,有时学学匈奴,也没什么坏处,当个臭不要脸的土匪,效率更高,纰漏更少。

回到家以后,还没进自己的院子,孟昔昭就被得到消息狂奔而来的孟旧玉拽进了自己的书房。

孟旧玉一脸严肃的要求他,把这两个月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跟他说一遍。

孟昔昭能听才怪,他告诉孟旧玉的,已经是第三个版本了,同样没有牛羊,也没有楚国公主的事,但是他把自己一直研究手/雷,还在庄子里搞了很多个简易版实验室的事情告诉他了,连天寿帝都不知道他铺开的摊子居然这么大,他那庄子,都快成迷你版军器监了。

孟旧玉:“…………”

他后悔了。

他真不应该回来问的。

再次哆哆嗦嗦的指向孟昔昭的鼻子,孟旧玉感觉十分崩溃:“你这个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你想造反,现在就直接告诉我,别等以后你扯出大旗了,才让我知道!”

孟昔昭十分无奈:“您怎么总把我往坏处想,我这不也是为了大齐吗,武器装备上去了,咱们跟南诏的战事也能快点结束啊。”

孟旧玉才不信他那一套:“南诏的战事关你屁事!”

孟昔昭:“……”

站起身,孟旧玉气的想踱步,但头一转,他又看向孟昔昭,满脸都写着愤怒二字:“私自打造军器,你知道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咱们家会如何吗?夷三族都是轻的!”

孟昔昭摸摸鼻子:“所以我没有私自打造,而是告知了陛下。”

孟旧玉一愣:“真的?陛下已经知道了?”

孟昔昭点点头,点到一半,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没有全告诉他,他现在知道的事情,还不如您知道的多呢。”

孟旧玉:“…………”

这种优待他一点都不想要!

表情空白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孟旧玉这回是真的崩溃了。

他坐回去,颇为无助的看着孟昔昭,“二郎,你别再一件一件的吓爹了,行吗?干脆,你把你想做什么告诉爹,爹知道了,也好帮你筹谋啊!”

哪怕孟昔昭真的想造反,那两个人想主意,也比一个人强!

孟参政还没发现,自己的下限已经一降再降,看起来跟孟昔昭不分伯仲了。

孟昔昭看看他,却没有答应:“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希望咱们家能好好的。”

孟旧玉:“……”

他心说,他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但孟昔昭不想说的事情,别人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可能让他说出口,孟旧玉把自己会的几种套路都用了一遍,发现他儿子真就是这么的油盐不进,不禁感到心累,然后挥挥手,让他走了。

孟昔昭站起来,看着他爹这一副操不完的心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安慰了他一句:“爹,你与其担心我,不如去担心娇娇,我没去送亲的时候,临江王就找我

喝过酒,他说他想做咱们孟家的女婿,你想想,要是娇娇不认识他,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直接跟我说这句话吗?所以啊爹,你得上点心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来,咱们家总不能投诚两个皇子吧?”

“那让人知道了,成什么样子啊。”

孟旧玉:“…………”

好凄苦啊。

他这一生,光明磊落,就是坑人,也都放在朝上当面坑。

怎么到了如今,就被自己的儿女拖累到这个地步了呢。

还投诚两个皇子……

他明明一个都不想投!!!

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孟昔昭,孟旧玉直接把他轰出去,然后独自凄凉的坐在书房里。

小儿子胆大包天,小女儿也好不到哪去,一共就三个孩子,现在两个都长歪了。

唯有他的大儿子孟昔昂,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孝顺稳重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孟昔昂看见孟昔昭从爹的书房里出来,想了想,他走进来,然后把门关上,“爹,二郎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孟旧玉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虽然他一直都苦苦的瞒着家人,但眼看着,这就要瞒不住了,孟昔昭费这么大力气让自己和太子从明面上走到一起,不用问他也知道,以后这俩人就会光明正大的走动起来了。

夫人那边,孟旧玉觉得可以先缓缓,但大儿子,他最好早点告诉他。

也免得他到时候跟自己一样,惊吓过度。

很是纠结了一番,最后孟旧玉还是决定,一家人,共进退,反正大郎明年四月就入仕了,有些事情,他也必须要知道。

带着沉重又难过的表情,孟旧玉把孟昔昂叫过来,让他坐下。

孟昔昂被他这表情搞得心惊肉跳的,一瞬间,脑子里就过了一批不同种类的噩耗,他忍不住的问:“爹,是不是二郎出什么事了?”

孟旧玉叹了口气,“大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太激动,也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孟昔昂愣了愣,心脏高高的提起来,他抿着唇,慎重的点了点头。

孟旧玉也点点头,然后才慢慢的张口:“你弟弟他……其实早就和太子相识了。”

说完了,孟旧玉有些担忧的看着孟昔昂,大儿子之前中过毒,后来还虚不受补,这身子骨总显得弱一些,当初自己都被吓晕了,他怕大儿子的反应更大。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他惊愕的发现,孟昔昂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还默默的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的下一句话。

孟旧玉缓缓眨眼,好像明白了:“……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孟昔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蚊子般的嗯了一声。

孟旧玉:“…………”

喉头一口腥甜,下一秒,他就这么静静的气晕了。

……

参政府人仰马翻,听说老爷晕倒了,连孟夫人都从娘家赶了回来,得知老爷晕倒的时候,旁边没有别人,只有孟

昔昂一个,孟夫人立刻就对大儿子开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骂一顿再说。

孟昔昭站在一旁,满脸都写着无辜二字。

这天半夜孟旧玉才醒过来,但那时候别人都回去睡觉了,包括他的两个逆子和一个逆女,孟夫人一直守着他,见他醒了,还关心的凑过去,问他:“相公,你感觉怎么样?”

转过头,看清了夫人脸上浓浓的担忧,孟旧玉这凄凉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是暖起来了。

然后,他就坐起来,一把将夫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紧跟着,嚎啕大哭。

“辛娘,咱们夫妻的命好苦啊!——”

孟夫人:“……”

第二天,孟旧玉没去办公,就在床上躺着,他来这么一手,还让朝中的两位相公以为他是要卖惨,给孟昔昭造势,其实他不这么做,孟昔昭也是板上钉钉要得赏的。

真是多此一举。

于是,孟旧玉收获了两枚暗地里的白眼。

……

孟昔昭去爹娘的院子问候了一下,知道孟旧玉没什么事,他也不打算一整天都在府里拘着,而是出门放松去了。

至于放松的地点,自然是他一手打造的不寻天。

当初建造不寻天,是为了吸引天寿帝,让自己跳过国子学,直接当官,而且是当不低的官。这个目的达成以后,孟昔昭继续经营不寻天,则是为了收集应天府里大小官员的人际关系,和处世性格。

不寻天营业到现在,几乎能来的都来过了,不能来的,也剩不下多少,至于最厉害的丞相枢密使他们,人家逼格太高,根本不可能踏入百花街的地域。

所以,孟昔昭觉得,是时候把不寻天盘出去了。

也不是说要卖给外人,毕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他只是不想再在这个酒楼上耗费太多的心思,也不想把自己的二助银柳一直放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