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向戎一怔,然后笑道:“朝帮主是江湖人,怎会不喝酒?姑娘说笑了。”
然而就在此时,朝轻岫居然也提起酒壶,缓缓倒了一碗酒出来。
她中指托着碗底,拇指扶着碗沿,将酒碗递到柯向戎面前,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朝某也敬大人一杯。”
柯向戎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霎时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查二珍看看柯向戎,又看看朝轻岫,忽然觉得花厅中的气氛十分不妙。
他虽然比旁人更加迟钝,却也立刻察觉到,那碗中的酒水有些不大对劲。
之前那位连大夫面色微白,随后开口:“柯大人路上辛苦,不宜饮酒,我可以代她喝。”
朝轻岫的视线终于落到连大夫的面孔上:“尊驾是?”
连大夫欠身:“连红榴。”
朝轻岫回忆了下江南一带有什么姓连的武林中人,心中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素问庄的连长老是足下
什么人?”
连红榴因为某些缘故(),正替柯向戎办事(),她本来不欲说明师承,但既然对方已经发现,就不再隐瞒:“那是我师祖。”
她发现朝轻岫虽然跟自己说话,却始终不肯将酒碗交过来,依旧是一副想把酒水灌到柯向戎喉咙里的模样。
闵绣梦暗自叹息一声,身子一晃,竟直接飘到朝、柯两人中间,同时拿住两只酒碗。
柯向戎身手寻常,不知怎的,拿着酒碗的右手像是被烫了下似的立即松开,立足不稳地退后一步,等她重新站定时,之前的酒碗已被闵绣梦牢牢拿到了手里。
另一边,闵绣梦的手指刚碰到朝轻岫手里那只酒碗时,却忽觉一股阴寒之气自上传来,不由运力相抗。
朝轻岫眉毛微扬,只觉对方真气犹如温水,绵长平和,没有丝毫暴烈处。
就算只看李归弦的面子,两人也不打算在此动手,真气隔着酒碗一碰,便各自收敛。
朝轻岫瞧着闵绣梦,微微一笑,手指在碗沿按了一下,然后也松开了手。
闵绣梦一手端着一只酒碗,仰脖将两只酒碗内的酒水尽数喝尽,然后向众人亮了亮碗底,苦笑:“今日柯大人不好饮酒,朝帮主更是从来滴酒不沾,姓闵的跟她二人都有交情,那就由我代干了这两碗如何?”
朝轻岫的视线在闵绣梦身上停了片刻,她双目清亮,却如海水般深不见底,片刻后才翘起唇角,温声道:“也好。”
虽说以整体战斗力论,只带了徐非曲与许白水两人的朝轻岫明显处于劣势,然而其他人听她这样说,却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柯向戎也觉有些后怕。
自己是朝廷命官,对方却是江湖草莽。
万一朝轻岫怒火上头,真的与官兵动起手来,将局面搅乱,周边的江湖势力难保不会有人受不住诱惑,过来浑水摸鱼。
朝轻岫白色长袖垂在身侧,她略欠了欠身,随后又向众人抬手一揖,道:“今日打搅许久,在下也该回去了,祝各位一路顺风,告辞。”
她说话时,徐非曲跟许白水两人就站在身后,许白水随着帮主欠身,却未拱手,她的右手就握在腰间的长鞭鞭柄上。
不二斋虽然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纯粹的商业组织,然而许家依旧是武林世家,家传鞭法更以灵动犀利著称。
柯向戎:“……”她想说话,却不晓得该讲些什么,最后竟只能默默无言地跟着拱了拱手。
朝轻岫最后向着寿州旧识唐驰光笑了一笑,然后干脆利落地带着徐非曲与许白水离开。
连红榴见到人走,赶紧过去拿起酒碗,用银针取了一点酒水放在鼻端,又尝了一尝。
柯向戎忐忑:“这酒水里面……”
她出身孙相门下,行事习惯也大有孙相一脉的品格,面对江湖人士时,习惯性地选择了打压,起了疑心时就想哄人饮下毒酒,却忘了此地并非京畿,而是江南。
朝轻岫不闹事,是给问悲门面子,她对孙相的畏惧与敬重,大约与对生前的袁中阳的信任差不多多。
连红榴面上出现一点古怪与钦佩之色:“朝帮主的酒水里加了能够解毒的药粉,闵爷一口气喝下了两碗酒,自然将解药也喝下去了,必然能够无事。”
众人听见连红榴的话,立刻想到朝轻岫松手前在碗沿刻意按的那一下。
唐驰光更是觉得,柯向戎方才受挫,不止因为做事思路存在问题,其对关键人物的认知也存在巨大的缺陷——早知朝轻岫有解毒的本事,何必还要让连红榴费这番力气。
虽然素问庄出身之人自不会不懂毒药,不过连红榴主攻的是解毒,而非用毒药做掉遇见的路人,自然不能与朝轻岫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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