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摆渡人在的河边。

这地方陆园没来过。

反正也醒不过来，陆园干脆坐在原地。

有人穿过雾气走向她，但雾气深重，陆园看不分明。

直到那人在陆园三米外停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带着胡须的脸。

陆园怔了片刻，然后哭道：“爸，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陆长志：“哭什么。”

他摸了把自己的胡须，说道：“这边鬼差都喜欢这么留。”

陆园的眼泪还没流下来，就被迫收了回去。

她一言难尽道：“你就这样去见我妈？我妈人真好，居然没说你老了。”

陆长志斜眼看了一眼长大的闺女。

“你都这么大了，我当然老了。”

父女俩面对面坐下，陆园站起来想挪挪，结果发现这边雾气浓重，过不去。

陆长志：“就这样，坐。”

陆园：“哦。”

她委委屈屈坐下。

“爸，你都不来找我。”

陆长志：“你一个活人，我去找你干什么。活干的怎么样？适应吗？”

陆园：“挺好的，就是我全年无休，经常通宵。”

陆长志习惯道：“办案是这样，我现在都不睡觉。”

陆园：“可、可我还活着啊。”

陆长志：“不然你愿意到阴境去吗？里面什么都没有，天天乱糟糟的。”

陆园连忙摇头。

陆长志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我琢磨了很久，才想到这个主意。而且你妈妈这些年很不容易，她十来岁就没了爸妈，和我结婚后，没过几年好日子，我又死了，她今年都四十多了，你要好好的，别老让她操心。”

陆园：“哦。”

父女俩继续坐着，陆园开始罗里吧嗦讲着案子里的事。

陆长志叹口气，长这么大了，女儿还是话唠。

等到雾气更重的时候，陆长志打断了陆园的话。

“天亮了，你该回去了。”

陆园抬头看了一眼天，她实在看不出来天亮了。

陆长志：“回去吧。”

陆园再一睁眼，头顶就是家里的天花板。

电话铃声响了，是钟俞打来的电话。

“醒了吗？趁着你休息，我带你去拜访一下你关伯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忙起来了。你抓紧给我起床，我马上过去。”

陆园：“哦好。”

一个小时候，钟俞带着她言笑晏晏的和关母聊天。

关母人很热情，陆园乖乖叫了伯父伯母。

关母一直在给她递吃的。

关父一直在偷偷看陆园，陆园看过去，朝他笑了笑。

关父拽住儿子：“你怎么没提起过你陆叔叔的女儿去警局上班了？”

关朔甩锅：“方叔知道，你找他去

。”

关父骂他：“兔崽子。”

关朔：“注意你的血压。”

吃完饭，陆园看向关朔，小声问道：“你的刀呢，给我看看？”

上次关朔送了她一把唐刀，她很喜欢。

关父听见了，顿时高兴起来：“圆圆喜欢刀啊，我这有，都在书房，伯伯带你去看看啊。”

关朔打断他：“她是想看我收藏的刀。”

关父：“你一边去。”

他朝陆园招招手，陆园乖乖走了过去。

关父吐槽儿子：“他脾气不好，别理他。”

陆园：“关队脾气很好啊。”

关父：“好个屁。”

陆园跟在关父身后走到书房，关朔紧随其后，趁着关父去取收藏的刀具的时候，关朔对陆园说道：“看一眼就去看我的。”

关父不高兴：“我还在这儿呢，就开始抢人了。”

关朔：“到底谁先谁后？”

陆园努力端水：“都看都看。”

她笑眯眯的，关父开始酸：“就说还是女儿好啊。”

关朔没有反驳。

＊

2015年对于陆园是个特殊的一年，新的人生从此开始，她做着一份不能辞职的工作，但仍然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新的一年，她的愿望是：好好工作，早日投胎。

但是她爸说了，投胎至少要等几十年，让陆园好好干活。

干活就干活！

＊

新的一年，钟俞女士赶在农历年前终于看好了房。

她精挑细选，给陆园选中了以前住的那栋家属楼楼上，房子在四楼，房主甚至还认识钟俞和陆园。

钟俞女士把陆园叫过来看房的时候，刑侦办的案子刚结案，关朔开车把陆园送过来，人也没走，陪着一起看了房。

家属楼这片房子盖的挺好，还能住很久。

陆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哦，刚好楼下是以前自己家。

陆园揉揉脑袋，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朝钟俞女士点了点头。

签合同的时候房东还看了陆园几眼，朝钟俞说道：“女大十八变啊，长得我都不敢认了。”

钟俞：“可不是嘛，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两人在一旁叙旧，陆园和关朔站在门口。

关朔看了看楼梯，问道：“这两天我帮你搬行李。”

陆园：“好啊，我请你吃饭。”

她看着旁边的墙壁，墙壁洁白，没有一点污渍和划痕。

陆园问道：“这墙什么时候粉刷过？”

关朔：“上个月，从开始刷到刷完墙，我们都在局里。”

陆园：“喔。”

关朔低头看了一眼楼梯，问道：“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蹦蹦跳跳从楼上下来，从一楼楼梯摔下来，摔下来后还拍了拍衣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去上学了。”

陆园：“有这回事？”

关朔笑了：“你不是一向记性很好吗？现在不记得了，陆叔当晚不是带你去医院溜达了一圈吗？”

陆园盯着关朔看了一会儿，咬死不认：“我不记得了。”

她倔着不认，关朔也没说什么，只说了这两天闲着，帮她把行李搬完，等忙的时候就顾不上了。

天色正亮，陆园能清楚的看见关朔脸上的神情。

她道了声谢，问道：“你是不是见我第一次就认出我了？”

关朔顺着刚才的话题反将她一军：“那当然，我记性好。”

陆园抿了抿嘴，说道：“我记性也不算差。”

关朔：“是，只是你当时年纪小，记不清也很正常。”

他给陆园找补，陆园哼哼唧唧：“对，是我年纪小，我记不住很正常。”

谁要记得小时候的傻事啊。

关朔又提起另一件事。

“我爸妈让你这两天去吃饭，省的你再做饭了，麻烦。”

陆园大大方方道：“行啊，伯母做饭挺好吃的。”

关朔：“不是我妈做，是我做。”

陆园：“啊？你会做饭？”

关朔的神色在阳光下一览无余，谨慎、含蓄又带着一丝犹豫。

陆园听着他认真说道：“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让你试吃一下。”

陆园：“试吃一下？”

关朔：“对。你觉得怎么样？”

冬日的阳光十分温和，并不热烈，但是确实让人懒洋洋的。

陆园罕见的停顿了片刻，在钟俞和房东快要聊完、走出来的时候，急促的说道：“那什么，其实也不用试。”

她抿了一下嘴，在晕乎乎的冬日暖阳中说道：“关队你做什么都很认真，差不到哪儿去。”

关朔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慢慢变大，咳了一声。

“还是试一试吧，我觉得我做的还不错。”

陆园跟着一起笑。

“不好吃我也不会退货。”

关朔：“那太好了。”

两人像是达成什么隐秘的协议，在钟俞和房东走出来的时候，强忍住笑容。

陆园跟在钟俞女士身后，关朔说要送钟俞回去。

钟俞：“麻烦你了，刚好你叔叔在家做好饭了，正好留在我们家吃顿便饭。”

关朔答应了，让陆园坐上副驾，钟俞坐后面，安全的把人送回了家。

时光流逝，但永远有人会在流逝的时间中选择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