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翰林(1 / 2)

翰林院初设于唐时,本是安置专门陪侍皇帝游宴娱乐的各类人才,有文学之士,有精通书画、占卜、弈棋者……总而言之,不是什么正经官署,而是内廷供奉之处。

直至开元年间,唐玄宗另设一处专门安置文学之士的学士院,从此便有了“翰林待诏”,在帝王身边专掌内命,号为内相。

此后历代发展下来,翰林院权职益重,地位日高,到如今已成为朝廷储才仰望之所,天下读书人无不以“点翰林”为荣耀,大齐众所周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换而言之,天下最优秀的读书人都在翰林院,主宰天下兴衰的阁臣亦出自翰林院。

故而别看翰林院是个五品衙门,地位却是非同一般,看似官品不高的翰林官乃是将来入直文渊阁、参决政事的“内阁预备役”。所谓官卑而位尊,大抵便是如此。

而翰林官的日常工作主要是修史、著书,承办经筵日讲,为天子讲经,偶尔还会替天子草拟某些诏书,从前尚有备天子顾问的职责,随着内阁崛起,这一职责被内阁所夺,翰林院也就成了储才养望之所,平日只做修史著书之用,属清流中的清流。

另外,翰林院有别于其他官署,兼具学术性质,通过馆选进入翰林院的新科庶吉士还要在庶常馆学习三年,由翰林院学士等人教授,三年后散馆时凭表现获得授官。

今科通过管选的二十名庶吉士中便有谢拾的三位熟识:严元浩,谢晖以及于方远。

三人前往庶常馆开始学习生涯时,身为三鼎甲的谢拾、申遇时与江博物三人却无需如此,一大早抵达翰林院,便正式入职。

来前谢拾已经于吏部领过官服和牙牌。官服各有品阶,一至四品官服为绯色,五至七品官服为青色,而八至九品则为绿色。

此时的他一身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青色官服,头顶乌纱帽,腰系银革带,本就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年龄,往翰林院门口一站,活生生一株风中翠竹,又如初生的松柏。

引导他入职的翰林院侍讲方允明见状眼前一亮,已过四旬的他赞道:“一代新人胜旧人,都说这金马玉堂里尽是玉堂仙,今日又迎来天上生仙,真真是满堂生辉!”

这就是学富五车的翰林官吗?夸人都夸得“引经据典”,谢拾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若非他博览群书,险些没能听懂。

金马门与玉堂署为汉朝学士待诏之处,唐宋以来,以金马玉堂指代翰林院,进士入翰林院即为登玉堂。然而玉堂又指神仙居所,身处其中的翰林官便有了“玉堂仙”的雅称。后来又有好事者分类,将殿试后直入翰林院的三鼎甲称为“天上生仙”,通过馆选者则算是“半路修行”。

这是谢拾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佚事,此时居然用上了。他认认真真向方允明行礼:

“先生过誉,翰林院汇天下文华,状元亦不知凡几,后学末进,尚须先生提点。”

谢拾恭谨的态度令方允明很是受用,心中暗道不枉他特意领

了引导新人的差事。翰林院侍讲官居正六品,也算“纡尊降贵”了。

作为会试副主考,某种意义上来说,方允明与主考官李岱皆为所有新科进士的座师,只是次辅在前,方允明不好太抢风头。但恩荣宴上,谢拾等门生是正儿L八经拜见过会试主考、副主考及一众同考的。

此时谢拾对方允明执弟子礼合情合理。可见他并不曾因为入了次辅之眼就飘起来。

不过方允明可不敢拿大。

翰林院中年年都有新科状元,谢拾却是独一无二的六元及第,又得天子青睐,次辅看重,指不定何时便飞黄腾达。他区区侍讲,岂敢以师长自居?总不能与次辅抢学生罢?

方允明捋须一笑,和气道:“使不得,使不得。既入翰林院,往后便是同僚,愚兄痴长些年岁,确是有几句话提点于你。”

谢拾当下正色道:“晚辈洗耳恭听。”

“……翰林院乃朝廷司笔札文翰之臣,分局供职,讲读有讲读厅,修撰、编修在史馆,检讨有检讨厅,五经博士则以专经待问,典籍则掌中秘书,侍书则以善书者充,待诏则或以工画,或以能棋,各守技业,以备祗应。独孔目无专职,总领一院之事,以听掌印学士之政……*”

方允明倒也没有说太多,只是领着谢拾走了一圈,与他介绍过一众同僚,又简单说了说翰林院的情况,从各个翰林官的职务到办公地点,间或提及哪些人不太好打交道,建议避而远之,谢拾顿时心中有数。

他再三向方允明道过谢,方才进入翰林院修撰与编修办公的史馆,找到自己的公案坐下。

不多时,三鼎甲的另外两位,除授翰林院编修的申遇时与江博物先后到来。

三人相视一笑,打过招呼便各自坐好,准备干正事。

要说正事,其实谈不上。

入职第一天甚为清闲。

三位史馆新人暂时不曾分配到什么任务,毕竟修史也是一门技术活,不是谁都能一上手就行的。作为“实习生”的他们目前主要是以学习为主,一方面做些整理史料的杂务,一方面跟随前辈们学习。

简而言之,比上学时更闲。

谢拾快活得宛如耗子掉进米缸里。

翰林院的史馆可以说全天下最大的图书馆,卷帙浩繁,历朝历代的史书如山如海,其中便包括民间不曾流传的本朝实录。

纵然拥有“随身学海”,史馆对谢拾的吸引力依旧不低。他甚至无需任何人督促,便一头扎入故纸堆中,堪称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