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终时，宴有散时，话有尽时。

船上隐隐传来催促之声，这次真不用送了。姚九成再次与三人道别，转身走上甲板。悠远而宁静的箫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船已开离码头，他回身望去。

烟波浩荡，北风萧萧。谢拾不知何时解下腰间洞箫，抵在唇边吹奏起来。碧的萧，红的唇，乌的发，月白的衣衫，朝阳在他身上镀上金光。渐渐远去的舟船上，一双双目光闻声望来，将这一幕映入了眼底。

……

“徐师兄，子宽，接下来的大半日你们可有打算？不如一游？”

船已行远，谢拾三人折返皇城，路上谢拾想到离正式履职好歹还有几天假期，今日又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剩下的大半日何不找个地方消遣消遣？难得来了京城，此前精力几乎都用在备考上，游玩都不尽兴。

不料徐守文却在意动过后拒绝了。他表示家有幼子，什么都不如自家儿子好玩。

“……”

这个回答令谢拾与张宥齐齐无语。

谢拾忍不住在心中替小师侄控诉起来：开口就是玩儿子，有这么不靠谱的爹吗？

他摇摇头，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张宥。

后者脸上露出淡淡的犹豫之色。

“我本欲回会馆温书……”

要知道，他本可同姚九成一道返乡，之所以选择留在京城，便是想要心无旁骛地读书，以备下科会试。结果姚九成前脚离开，后脚他就与谢拾结伴游玩……怎么看都不像是认真学习，反倒有些不务正业罢？

这般一想，张宥实在不好意思答应。

听了他吞吞吐吐的话，谢拾却笑了。

“为学重在用心，用心一日胜过勉强十日。子宽你今日心思不在为学，何必勉强自己？劳逸结合，兴许效果更佳。当年在府学时，咱们不也趁休沐日曾去游湖？”

说到底，自入京以来，大家的心思几乎都用在考试上，直到考试结束都没放下，久而久之便如同弓弦一直绷着，反而劳神。

“且学问不只从书本上来，天地间处处有学问。只一味埋头苦读，未必便是好事。”

谢拾一席话，令张宥颇受触动，他面上的神情不觉放松许多：“知归所言甚是。我却是过于执着举业，一时想偏了些。”

作为一行人中学问功底最差的，他一直以来嘴上都说不对会试抱有希望，这一回只是来长长见识、积累经验，但哪一个赴京赶考的举子不是抱着中进士的希望而来？

这话就连张宥自己几乎都要被骗过去了。直到此时，他扪心自问，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只是长长见识就能满足；会试落榜，他并非不在乎，不然也不会执意留在京城。

经由谢拾提醒，张宥默默自省一番，纠正心中隐隐冒出的急躁，将心态重新放平。

二人说走就走，目标城西相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