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灵昂头,望到一截冷白凌然的下颚线。
楚越将跑了两公里买到的辣椒炒肉夹馍丢到厌灵面前,欲盖弥彰地补充:“只是晨跑时顺便买的。”
楚越抱着手臂,偏开脸。此时他换下了花里胡哨的时尚衣裤,穿着简单的运动装,额上带着运动发带、红发翘起,跋扈的气质消减,格外有少年感。
他轻哼道:“虽然不会做饭,但会买饭——”
仍旧抬着高傲的下巴,却垂下眼皮,投来轻轻的眸光。
“也不赖吧?”
“嗯,不赖。”
在甜和辣之间,厌灵果断选择捧起夹馍,昂头:“谢谢楚越。”
“……”
看着两人的互动,贺飏怔忡地闭上了嘴巴。
见状,林青烟冷幽地瞥了眼楚越,又冷峭扫了眼贺飏,眸光传递的情绪恰合弹幕:
【楚猫出其不意偷袭!】
【贺狗犹豫就会败北!】
【啧,中央空调是这样的,可惜,想温暖我们00的人多的是】
厌灵善解人意道:“我吃这个就好,面包留给她们吧。”
贺飏抿唇,一声不吭。
这时,沙听雨端着茶杯坐在厌灵身边,扫了眼复杂的局势,心中了然一笑,索性添把火:“楚越,你这是和林小姐一起晨跑了?”
林青烟:“嗯。”
楚越拧眉,却没否认,有些烦躁道:“路上碰见了,
顺便一起回来了。”
沙听雨长长哦了声(),笑悠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成功拱起了“暧昧”的火苗。他们两人皆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气质一冷一热,看着倒真有些相配。
厌灵默默放下了夹馍。
楚越登时低头,“你吃饱了?怎么才吃了这么点?要不要再吃点什么?胃不好早上得吃得好点的。”
他皱着眉,唠唠叨叨地关心。
【问问问就知道问!能不能先反思一下自己!】
【给老婆带饭是‘顺便’,和别人跑步也是‘顺便’,你小子……能不能不嘴硬!】
【楚越你到底怎样才能意识到,以0宝的心眼,根本看不懂你什么时候是傲娇,什么时候又是真不耐烦啊啊啊啊,给爷打直球听到没有!】
厌灵摇头:“有点干。”
一杯热牛奶适时被推来。贺飏眼巴巴地看着她。
咔哒一声,书房的门打开,秦冬游魂似的走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冲了杯咖啡,忽而咦道:“厌灵,这有张写给你的纸条——”
[老师,我今早需要出门一趟,中午回来,微波炉里给你留了早餐]
[你的阿豫]
署名时,他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停顿的笔尖晕开一点带着羞意的墨渍,最后他在名字后画了个可爱的表情。
楚越不悦地皱眉。
——早知道就起得再早一点,把那人面兽心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垃圾箱了。嘁。会做饭了不起哦。
会做饭真的了不起。
萧豫那一小盅海鲜粥熬得鲜香极了,馋得秦冬以‘胃病不能吃太撑’为理由,掰了块她的夹馍,挖了两勺她的粥。
“啧,瞧瞧我们小沈皇帝这山珍海味的早餐。”
秦冬撑着桌子,舔舔嘴巴,“你说这要是不拿出全部精力,怎么讨得圣上欢心呢?”
她眸光微转,意味深长地看向魂不守舍的贺飏。
郑灿灿咬着面包:“秦冬,你真的很像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耶。”
“嘶!”秦冬假意生气,揉搓她精致的羊毛卷,咬牙:“说什么呢,你这个想要爬上龙床的心机小宫女。”
郑灿灿:“啊啊啊我卷了两个小时的头发!”
“……”
厌灵喝了口牛奶。
——啊,难得热闹的早晨。
【哈哈哈哈哈大太监和小宫女掐架了!】
【皇帝陛下看得高兴,赏——】
【不是我说,还得是萧德妃![大拇指]】
【没想到人没在场,都能稳赢笨猫和傻狗,这段位,不得不服啊】
【陷身灵豫偷偷上分!】
贺飏垂头,面容隐在阴影下,显得晦涩。
——有种从头到尾的落败感,却毫无打翻身仗的头绪。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茫。
.
即使是所谓的休息日,节目组也不会放任嘉宾们自由
() 散漫,导演精心安排了充实的一天。
早上:采花、插花。
中午:料理。
下午:看电影。
晚上:真心话大冒险。
然而,节目组万万没想到,难得的休息日早晨,这群人放这恋爱不谈,反而都在解决私事。
秦冬在开会、萧豫和傅云谦一大早就各自出门办事、楚越和林青烟竟然也神神秘秘地一起出了门——虽然楚大明星的脸很臭就是啦。
最后,只有沙听雨、郑灿灿、贺飏和厌灵四个闲人参与早晨的插花活动。
身为园艺设计师和富家大小姐,沙听雨的插花技术和审美相当在线,搞得本来无所谓的郑灿灿胜负欲熊熊燃烧,完全把‘刷贺飏好感’的目标抛在脑后,一心一意跟她比拼插花。
而此时,厌灵还困在第一步,和花枝战斗。
小屋的后花园搭建了一个漂亮精致的玻璃房,作为温室,里面培育了许多花种,姹紫嫣红、百花齐放。
厌灵穿着园艺围裙、戴着手套、握着剪刀,挑选了半个小时、在心中列了张严苛的打分表格后,她严肃、认真又小心地剪下一枝“满分”的花朵。
她正认真观察和研究手中的花,旁边忽然投来一道高大的阴影,挡住了阳光。
“咳,你身体还好吗?”
贺飏的声音。
厌灵举起花,在阳光下继续观察。看也不看他,点头:“好多了。”
贺飏垂着脑袋,一根一根地揪杂草,“听说,你昨天和楚越约会,恭喜啊。”
他的嗓音有些干,刻意让尾音上扬,显得开怀一些。
厌灵:“也恭喜你,昨天和灿灿约会。得偿所愿。”
说到这,她好奇地望来:
“你怎么知道她会选那句话?”
——你是一段肢解的流水,夜晚用你绞死我。
贺飏一僵。
喉结滚动两下,不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
做选择时鬼迷心窍,看到这段话脑中浮现出的是你的——
眼睛。
那双内窄外宽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好奇地望着他,黑眸浸润了点璀璨的阳光,如波光粼粼的水塘,映出他细碎的倒影。
……捕兽夹、黑洞、肢解的流水。无法逃离的吸引力。
想永远、永远被她注视着。
“嗯?”
短促的音节。
太久没得到回答,她微微歪头,散落的短发像河边的芦苇草一般晃了晃。
贺飏霎时回神,狼狈地移开视线,含糊道:“就、蒙呗。”
他用手背抵着鼻尖,好似这样就能阻拦她的气息的侵略、就能遮挡自己一团乱麻的心情。他闷闷道:“那你,为什么要选那句话啊。”
厌灵一顿。
眸光划开,淡淡道:“因为不喜欢。”
贺飏:“啊?”
他诧异地抬眸,暂
且搁置了纷乱的思绪。
她将修剪好的花朵放入篮子里,转而寻觅下一朵。
认真的侧脸玉白而静谧,被花团锦簇包围也不寡淡,反而显出一种文秀和灵气,很耐看很舒服。
贺飏不知不觉看入迷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种“顺眼”的另一种说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贺飏,你不摘点花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过久的停留,她转头望来,聪明的小脑瓜运转,补充了逻辑:“你在学习我的手法?”
“啊……对!我、我在学习。”
他闹了个红脸,闷头接过她递来的剪刀,听她毫不吝啬地传授经验:“看,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就可以了。”
他半点没听进去,光顾着因近距离的接触而脸红心跳、偷瞄她和缓的脸部线条以及嗅闻那清淡幽然的药香了。
秋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房的天顶洒了进来,落满两人的发间、脸颊和肩膀,像烧灼的雪,尘埃浮沉,仿佛时间之外的仙境之地,无人打扰。
躁动的心逐渐安稳下来,掩藏在心底的话自然而然地流露:
“今早……我不是故意的。”
贺飏嗓音低低,“对不起。”
“嗯?”
厌灵正在喝水,闻言一顿,晶莹的水珠凝在她的淡色的唇上,像沾露的花瓣……看起来很好亲。
“贺飏。”
他宛如干坏事被抓包,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中气十足:“到!”
厌灵:“……”
在她无言的目光中,贺飏尴尬得红了两只耳朵。
“你放轻松一点。”
厌灵安抚道。
贺飏刚放松了身体,就见她迈来一步,忽然凑近了许多:“我只是很奇怪,你好像——总是很怕我、或者说很怕别人生你的气?”
他一呆,不知是因为她的靠近,还是因为那一针见血的话语。
厌灵歪头:“你……”
“是不是有点讨好型人格?”
她昂头,认真地望着他。
“……”
贺飏呼吸一滞,尴尬和羞涩都逐渐褪去,理智慢慢占据高地。被在意的她一针见血地点出性格的短板,令他感到难言的不自在,却又忍不住倾吐心事的欲望。
他干涩地张了张唇。
厌灵列举出证据:“除了我刚刚说的‘担心别人生你的气’以外,你还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
“并且,当所处环境陷入冷场时,你总会‘自我奉献’式地活跃气氛——哪怕是以自损形象为代价。”
她的嗓音清冷淡然,一语中的。
贺飏泄气似的塌下肩膀,“我确实……是这样。”
被她敲开了软壳、展露稀碎的内里。他眸光偏移,陷入一种自我厌恶的消沉。
厌灵的神色带着包容万物的平静,仿佛披上一身白大褂,兼职起了心理医生,“这是为
什么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害怕别人讨厌你。”
贺飏宛如落水的狗狗,蔫哒哒的、啪嗒一下坐在木板凳上,目光放空:“应该是小时候。”
厌灵也坐了下来,和他并肩,看他赧然地搔搔脸颊,声音低微:
“其实,我以前长得很胖。”
厌灵略带惊讶的目光上下扫过他高大而健壮的身体,摇头:“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咳了咳。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老生病,吃的药有激素。而且一生病就想吃高热量的东西又不爱运动,就、就成了个小胖墩。”
在揭开儿时的窘迫时,他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厌灵。
“大院里的小朋友都不爱跟我玩,还给我起了很多很难听的外号。”
说着说着,那双蓝黑的眼眸积蓄起一点潮意,清朗嗓音也变得低哑,“比如,恐龙、坦克,还有肥……肥猪。”
他难以启齿,似乎念出从前的外号,会多出一丝和不堪过去的联系,让现在的他又会成为那个被所有人讨厌的胖墩。
宽大的手掌默默握紧成拳。
“所以我才奋发图强努力运动健身的,到了高中终于慢慢瘦了下来,身体也好了,也就去考军校了。”
他低头,“在初中和小学,好像没人会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那谁、跑腿的和笑料。”
不安的脚尖将地板上的落叶碾得稀碎。
更过分的事情贺飏没有没有讲。
毕竟,那时的小孩正处于人嫌狗憎的顽劣不懂事的叛逆期,更何况,他读的是贵族子弟扎堆的学院,身边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少爷,都无法无天、欺软怕硬。
“……”
一声轻叹。
沉溺在不堪回忆中的他,忽而感到头上覆上一片轻而柔的触感,像一片凝聚成实体的阳光。
他愣愣偏过头。
不知何时,厌灵脱下了园艺手套,将光洁柔软的手轻轻贴在他的发顶。
好似抚摸小狗一般,轻缓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明白你的心情。”
她说。
“我小时候也没有朋友,也被起了很多难听的外号,怪物、变态、外星人之类的。”她顿了顿,客观道:“嗯,好像你的外号更不尊重人、更难听一些。”
“……”
贺飏闷笑一声,不知为何,眼眶蓦地有些发酸。
在那双黑眸中,再次看到了自己。
……她真的是一段肢解的流水。
将不堪的、破碎的、丑陋的他肢解,重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全新的、陌生的他。
她就这样昂头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珠如水波似的莹莹泛光,好似将所有阳光和花香都藏匿在其中,“但是,你看现在——”
“小恐龙和小怪物成为朋友了。”
“……”
她用这样一张神情淡漠的脸、这样清哑
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可爱的话,实在是……太犯规了。
贺飏悄悄攥紧了拳头,心脏如擂鼓一般仿佛要跳出胸腔、想用直白的血肉去亲亲她那面无表情的脸颊。
“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紧张。()”
厌灵收回了手,相当郑重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讨厌你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甜蜜的花香夹杂着她身上清新的药香,酿成了最甜美的酒液,贺飏酩酊大醉、飘飘欲仙……快晕倒了。
“……好。”他喃喃道。
模糊晃动的视野中,唯有她素净的面容不变,仿佛是天地间最真实的安稳,忽而,连她也动了起来——只见她歪了歪头,冷不丁道:“作为朋友,”
厌灵:“看看肌肉。”
“……”
贺飏:“……啊?”
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贺飏,懵了。
……这个发展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她的要求太突兀了。
就好像在网上跟未曾谋面的网友聊人生哲学聊艺术现实聊过去未来,因为志同道合将其奉为知己和灵魂伴侣,结果对方突然来了一句:
“在?看看鸡。”
图穷匕见。
“……”
没见过这等时髦世面的贺飏呆若木鸡。
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厌灵耐心地重复:“作为朋友,我想看看你的肌肉。”
她的表情毫无波澜,语气平和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贺飏完全成了机器人,在接收到来自喜欢的人的“至高指令”后,他下意识用手呆愣愣地撩起卫衣下摆,露出精壮的腰腹。
肌肉虬结、遒劲有力,性感的经络纵横隐没入运动裤松紧带内。在璀璨的阳光下,蜜色的肌肤宛若粘稠的蜂蜜,散发着馥郁的荷尔蒙。
“……”
感受到室温的凉意,贺飏终于如梦初醒,意识到了此时这不妙的情形……!
贺飏:“!”
他就要将衣服撸下去,察觉到她眨也不眨的目光,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厌灵垂着单薄的眼皮,静静地看着他裸.露的腰身。
那目光像雪,落在他烫灼的皮肤上,化开成生痒的凉意,接着又撩起愈发汹涌的灼热。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宽大的指节僵硬,手指蜷缩、难耐地捏紧了卷成一团的衣摆。
他嗓音沙哑:“看好了么……?”
厌灵收回目光,点头:“看好了。”
贺飏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她那冷淡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能摸摸吗?”
“……”
贺飏:“!!”
一口气不上不下,他的脸烧得仿佛能煮熟鸡蛋,整个人被刺激得有些瞠目结舌。
他想说这不合适吧……却在她那平静得毫无情.欲和异样的眼神中,产生自我怀疑:
() 果然是我太保守了吧?()
骨子里的讨好型人格开始作祟了——况且,提出请求的,可是她。
卍想看伞骨骨的《相貌平平也可以万人迷哦[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哪怕没有这个性格缺陷,只要是她开口,他都一腔孤勇地想要全部满足的,她。
“……”
他不吭声,红着脸,幅度微弱地点了点头。
得到准许,厌灵抬手,覆上那块垒分明的腰身,仔细地摸了摸。
“好厉害。”
一边摸,她还一边发表评价:“很强健的体魄。”
贺飏一语不发。
他心跳快得仿佛地动山摇、天昏地暗,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冷凉的手上,肌肉梆.硬。
浓黑的眉紧锁,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和远超阈值的幸福,咬着下唇,整颗头都是热的。
她还在用实验报告似的语气冷静分析:“不是食用大量蛋白粉和肌酸练出来的,而是每一寸都货真价实经过实践磨炼而成的。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应该属于易胖体质,练成这样真的很厉害。怎么练的?”
相当有求知精神地问道。
就在这时,花房的玻璃门忽然被猛得推开。
“厌灵?在么,我回——”
话音戛然而止。
红褐色的瞳孔骤缩。
宛如不可置信般,他被这不可思议的暧昧场景震慑得僵在了原地,连连眨了两下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
厌灵的手还放在贺飏的腹肌上。
实际上,厌灵的手法很像医生观察病情,平直而理性,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很不幸,楚越的心恰好很脏,毕竟昨晚他连婚礼在哪办、蜜月去哪度、洞房花烛夜应该用哪个姿——咳。
总之,他的心很脏。
“你、你们俩——”
楚越震惊恼火羞愤等等情绪混杂一通,导致打了个磕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哪怕被撞破“奸情”,前者仍旧没有收手,看着竟有些流连忘返的意思;
后者就更过分了!一整个矫揉做作、寡廉鲜耻、妖艳小娇夫的模样。
——哪怕是处于即将失去理智的极端情景,双标的楚大明星都带着相当厚的滤镜,非常偏心。
“你们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