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姜邈也一直不停的问他一下问题。
譬如这里种的都是些什么水果,可以去摘吗,摘的话是怎么算钱的。按斤称还是给门票钱,进去后随便摘。
“这边春夏主要是种桃树梨树。秋冬则是柿子和苹果。你要想去的话,等你哪天有空来我带你过去。”
她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哇,我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是我的个人习惯,在去某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之前,会先做个大致的了解。”
“那你一定很会做旅游攻略吧。”
她每次想去旅游,都会败在旅游攻略这一步骤。最后宣告放弃。
他摇头:“我没有做过。”
姜邈微微有些遗憾。
周屹川垂下眼睫,喝了口水:“不过应该也不难。”
姜邈的眼睛亮了亮,当即就下了决定:“那等我这部戏拍完,我们一起旅游?我早就想去周边玩一圈了。虽然去过的城市很多,但都是在工作。平时也没时间去那些景点打卡。我有好多地方都想去。”
面对她的雀跃,他点头:“好。”
一切似乎都很祥和很平静。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姜邈心知肚明,不可能。
周屹川绝非那种会放任问题不去解决的人,情绪稳定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在解决任何问题时,都是心平气和的。
他们甚至能在慢条斯理地处理完一切事情后,再毫无顾虑地坐下来。
将事情说开。
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的话……
姜邈吃完饭后,看到他将碗筷收进厨房。
水流声传出,是他在里面洗碗。
姜邈有些紧张。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等待处刑的犯人,说不准铡刀什么时候就照着她的脖颈落下来了。
周屹川对她失望了吗,他心灰意冷了吗,他要放弃她了吗?
这些问题一直围绕着她,让她心神不宁。
直到所有的碗筷全部洗完,厨房也被收拾干净。
看到他擦净了手出来,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姜邈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缩回壳里,逃避起来。
明明一切的起始就是一个玩笑,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姜邈不喜欢。
她不想看到周屹川用冰冷的眼神看她。
这样会让她接受不了,会让她难过,会让她痛心,会让她想哭。
她站起身:“我要去剧组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周屹川伸手拉着她:“我看了你的通告单,下午五点才开工。姜邈,我们还有时间。”
姜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则稍微用力,将她拉回沙发重新坐下:“用不了你很长时间。”
姜邈忐忑不安地坐着,手指拼命抠着指甲。这是她一贯以来的习惯。紧张或者害怕就会有的举动。
周屹川注意到了,神情放松下来:“是我吓到你了吗?”
她摇头,试图在一切发生之前主动和他道歉:“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本来是想故意逗逗你的。结果后来听到客厅的电话就想到了白天在剧组的时候,同事给我讲的那个恐怖故事,所以我才没敢接的,我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我怎么可能骂你。后来也想过和你道歉,但我太困了。真的,我发誓我没有一句谎话,如果我撒谎我天打雷劈,现在就出门被狼叼走吃掉,我走路上被车……”
他皱着眉,伸手捂住她的嘴,强行打断了她对自己的恶毒诅咒:“行了。”
她眼尾下垂,错把他的忌讳当成不耐烦。
委屈的就要落下泪来:“你就是在生我的气对吗,你气我骂你,你气我不接你的电话,你气我不回你的消息。”
她说着说着,眼泪真的落了下来。
灼热的,啪嗒一声,落在他还未从她脸上离开的手背上。
看到那滴泪后,周屹川神情微变。
他松开手,心疼的为她擦去眼泪:“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我还担心是你生我的气。”
姜邈最不经哄,他柔声柔气的和她说话,为她擦眼泪。
她眼泪就更多了:“那你要和我说什么。”
怎么擦都擦不完,他索性便不再擦,而是等她哭完。
“我只是想把事情和你说开,我不希望因为这种小事情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
姜邈问他:“你觉得是小事情吗?”
他摇头:“我们之间的任何事情,我都不认为是小事。但你好像并没有太将它放在心上。”
“没有的。”她急于解释,她想让他知道究竟有多在乎他。
她不清楚他在感情上缺乏安全感,患得患失的来源。
所以这个问题永远解决不了。
他希望能趁这个机会好好和她聊一聊。他不指望爱的天平能够保持平衡,但最起码,不要一直让他在下面。
他希望她的那边,也能稍微多出一些重量。
他想要姜邈对他的爱,分量能够重一些。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有安全感呢?”姜邈突然觉得,自己真该死。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享受着周屹川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爱。
仗着他的纵容为所欲为。
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一次一次的让他为自己打破底线,并以此为乐。
“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不会勉强你。周屹川,我不会做出让你难过的事情,你要相信我。”
她心疼地抱住他。
他没有推开她。他贪婪迷恋着她的拥抱。
他低下头,靠在她的肩上:“我没有不喜欢,姜邈,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他一夜没睡,从凌晨到现在,他想了很多。
担心她对自己的喜欢戛然而止,担心她对他没了兴趣,担心她找到了更合她口味的猎物。
周屹川是个很聪明的人,用天才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在社交方面,他游刃有余。
工作上更是运筹帷幄,但凡是他加入的项目,哪怕一开始负盈利,也能他的运作下变成人人眼红的热门项目。
可各方面都优秀的人,唯独在感情上,宛如盲人摸象。
“你还记得以前你打我的那一巴掌吗。姜邈,我记了很久。不是因为有人打我,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当时我就在想,你可以为了别人打我,为什么不能因为别人而爱我。”
他笑了一下,声音却有些苦涩。他的头还靠在她的肩上,所以姜邈听得一清二楚。
“姜邈,不要有下次了好吗,不理我,不接我的电话。”
姜邈记起来。
记忆太过久远,她甚至都有些淡忘了。
想不到周屹川还记得。
那是贺政南离开之后,她也忘了是谁告诉她的,贺政南的离开和周屹川脱不了干系。
他和贺政南一开始原本是朋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决裂。
他甚至还利用私权搅黄了贺政南本来定好的评选名额。
这次贺政南无声无息的出国,也是因为周屹川。
“周屹川没少害他。”
“知道为什么贺政南这半年总是被霸凌吗,就是因为周屹川。”
“他有权有势,贺政南怎么可能反抗得了。”
“他还拿他妈妈的病威胁他。”
姜邈去找了周屹川,他在学校的时间很少。那个时候恰好也不在。
她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
他过了很久才回:——刚到家。有什么事吗?
——有事。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他回得很快:——好。
姜邈把见面地址发给他,就在学校附近。
按理说,周屹川家离这边有点远,可他却比姜邈到的还早。
他是从国外回来的,中午飞机刚落地,估计到家没多久。接到她的电话立刻就过来了。
姜邈心里带着怒气,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一贯清冷平和的眉目处,罕见带了些羞意。
他似乎也有话要和她说,手中那个精致的礼盒被他小心翼翼的拿着。
可所有的话都被那一巴掌堵在了喉咙口。
其实对周屹川来说,她的力道并不大,那一巴掌甚至只让他微微偏头。
可他还是愣在了那里。他像是被打懵了,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连空气,好像都凝固。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他的眼神也从含情的内敛,逐渐变得空洞,无神。像一滩死寂的水。
姜邈其实在给他那一巴掌之后就开始后悔,明明可以好好说的,为什么要动手。
她想和他道歉,最起码说明打他这件事,的确是她的错。
可她张开嘴,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最后还是周屹川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
“是因为贺政南吗?”他问她,仿佛一眼就看穿她的内心所想。
姜邈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内疚让她想要远离他。
“对……”
后面的“不起”二字迟迟没有说出口。
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在承认。
垂眸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礼盒重新放回外套口中之中。
“不论我做什么,在你的心里始终都是恶人对吗?贺政南永远都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缺点。”
他点头,这次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自问自答的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是我总当拆散你们的恶人。可是姜邈,你和他是没可能的。你家里人不会同意,伯父伯母也不会同意。你扪心自问,你愿意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和他远走高飞吗?离开了学校,你就会发现,他身上吸引你的优点放在社会上全都一文不值。他有个生病的母亲,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等着他去养。我不是说孝顺不对。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一段感情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姜邈……”
他挨了巴掌的那侧脸颊浮上红肿,配上他此刻悲伤到近乎绝望到眼神。
从未有哪个时刻,姜邈这么心疼他。
他颤抖着声音,近乎哀求一般:“你再好好考虑清楚,你……你真的就非他不可吗。”,